?若再有短了,或许……或许是老爷近来应酬多,花费大些也是有的。媳妇儿便是再有本事,也不能凭空变出银子来不是?”
邢夫人被噎了一下,语气更冷:“哼,旧例?我怎听说你前几儿才挪了二百两银子给你娘家兄弟王子胜打理生意?公中的银子,倒成了你王家的钱口袋了?”
王熙凤笑声更脆,却带着刺:“太太这话从何说起!那是我自个儿的体己钱,借与兄长应急,与公中毫不相干!若太太不信,大可去查账!但凡有一笔糊涂账,媳妇儿我甘愿受罚!只是如今这府里,上下下几百口子人盯着,若是查起账来,牵扯出些别的什么,大家脸上须不好看!”
这话暗藏机锋,隐隐有威胁之意。邢夫人似乎被拿住了什么短处,气焰顿时矮了半截,悻悻道:“我不过白问一句,你倒有一车的话等着!罢了罢了,如今是你当家,自然是你说了算!”说罢,似乎是跺了跺脚,气呼呼地转身往另一边走了。
王熙凤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疲惫与阴鸷。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襟,瞬间又恢复了那副神采飞扬、八面玲珑的模样,转身向厅内走去,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
何宇在廊柱后,将这番短暂的争执听在耳中,心中了然。这贾府内部,长房与二房之间,婆媳之间,矛盾已然日渐表面化。邢夫人无能贪财,王熙凤揽权跋扈,彼此倾轧。而这一切的根源,在于利益的争夺,在于日渐窘迫的财政。王熙凤固然手段厉害,但在这种环境下,也只能是饮鸩止渴,用更冒险的方式维持,其结果必然是加速整个家族的崩溃。
他重新回到宴席上,再看这满堂的欢声笑语、锦绣富贵,只觉得那每一张笑脸背后,都可能隐藏着算计与焦虑。歌舞升平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暗流汹涌。
寿宴一直持续到申时末(下午五点)方渐渐散席。宾客们陆续告辞,满地的狼藉自有下人们收拾。何宇与贾芸也向贾母等人辞行。贾母毕竟年高,折腾了一日,已露疲态,仍强打精神嘱咐他们常来走动。
回程的马车上,贾芸轻轻依偎着何宇,低声道:“今日瞧着,府里虽是热闹,可我总觉得……有些外强中干似的。凤丫头忙前忙后,脸都笑僵了,琏二哥也像是累得不轻。”
何宇揽住她,望着车窗外渐次亮起的灯火,淡淡道:“盛极而衰,物之理也。今日之宴,不过是勉力维持的体面。芸儿,你瞧见了,这便是世家大族看似风光,实则内里已是千疮百孔的模样。我们需得引以为鉴。”
贾芸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何宇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些。马车碾过积雪的街道,发出吱嘎的声响,载着两人,离开了那座依旧残留着喧嚣、却难掩颓靡之气的国公府,驶向属于他们自己的、虽然低调却踏实温暖的忠勇伯府。
何宇知道,贾府这艘看似华丽的巨舰,正在缓缓滑向深渊。而他,只是一个冷静的旁观者,或许在必要时会出手拉住一两个无辜的落水者,但这艘船本身的命运,已非一人之力所能挽回。他的目光,已投向更远的地方,那关乎国运、关乎未来的改革蓝图,正在他心中悄然勾勒。今日贾府寿宴,更坚定了他另辟蹊径、积蓄力量的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