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府内部因王熙凤弄权而弥漫的紧张与颓败气息,如同京城深秋日渐凛冽的寒风,无声地侵蚀着高门大院的每一处角落。然而,在这座帝国都城之外,真正的寒流,正源自遥远的北方。那里吹来的风,裹挟着战马的嘶鸣、兵刃的冷光和更为实际的杀机。
忠勇伯府的书房内,却是一派宁静温暖。窗外,几株老槐树的叶子已落尽,光秃的枝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伸张,勾勒出几分苍劲的线条。屋内,银霜炭在雕花铜盆里烧得正旺,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驱散了深秋的寒意。何宇穿着一件家常的深蓝色直裰,未系腰带,显得十分闲适,正临窗而立,缓缓运笔,在一张宣纸上书写。笔走龙蛇,墨迹淋漓,写的是一首岳武穆的《小重山》:“昨夜寒蛩不住鸣。惊回千里梦,已三更。起来独自绕阶行。人悄悄,帘外月胧明。 白首为功名。旧山松竹老,阻归程。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最后一笔落下,他搁下笔,静静凝视着纸上的词句,目光幽深,仿佛透过这笔墨,看到了更遥远的时空和更辽阔的疆场。来到这个时代愈久,他愈发能体会这种壮志难酬、知音难觅的孤寂。即便他如今已爵封县伯,看似风光无限,但心中的许多理念与谋划,又能与何人言说?林如海算半个知音,但终究隔着一层时代的薄纱。贾芸是他的爱妻,精神伴侣,但于军国大事、前世见识上,终究难以完全共鸣。
“夫君,”贾芸轻柔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端着一盏刚沏好的热茶走进来,见他立在窗前出神,便轻轻将茶放在书案上,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幅字,轻声念道,“欲将心事付瑶琴。知音少,弦断有谁听……夫君可是有心事?”
何宇回过神,握住她的手,微微一笑,将她微凉的指尖拢在掌心:“没什么,只是偶然想起这首词,随手写写。这银霜炭烧得暖和,你手却还凉,可是刚从外面回来?”
贾芸顺势靠在他臂膀上,柔声道:“去库房看了看,新进了些皮料,想着给夫君做件斗篷。北地苦寒,虽说如今在京中,可备着总是好的。”她顿了顿,抬眼望着何宇,眼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夫君方才的神情,不像是无事。可是……又担心北边了?”
何宇默然片刻,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揽着贾芸的肩,走到炭盆旁的紫檀木扶手椅上坐下,将她也拉到自己身旁的绣墩上。他伸手拨了拨盆中的炭火,跳跃的火光映在他沉静的眸子里。“树欲静而风不止。我虽想在这伯府中求个清静,但有些事,不是闭门不出就能躲开的。北疆……皇太极不是努尔哈赤,他更隐忍,也更狡猾。我离营这些时日,不知那边情形如何了。”
正说着,书房外传来何福恭敬的声音:“伯爷,府外有一个人,自称是北边来的故人,有紧要书信面呈。”
何宇与贾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何宇扬声道:“请到前厅看茶,我即刻便到。”
片刻后,何宇在前厅见到了那位风尘仆仆的“故人”。来人约莫三十岁年纪,身材精干,面色黝黑,脸上带着边塞风霜刻下的痕迹,虽穿着普通的青布棉袍,但腰背挺直,行动间透着一股军旅之人的利落。见到何宇,他立刻推金山倒玉柱般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刘綎麾下亲兵队长赵虎,参见伯爷!”
何宇上前一步,亲手将他扶起:“赵虎,不必多礼。一路辛苦。是刘将军派你来的?”他心中微微一沉,刘綎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悍将,性情刚直,若非有极其紧要之事,绝不会在他“荣养”期间派人秘密进京。
“是!”赵虎从贴身处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密信,双手呈上,“伯爷,这是刘将军让末将务必亲手交到您手中的信。将军说,北疆情形……有些不妙。”
何宇接过信,触手厚实,他不动声色地拆开火漆,抽出信笺。信是刘綎亲笔所书,字迹略显潦草,显然书写时心绪不宁。何宇快速浏览下去,眉头渐渐锁紧。
信中的内容,印证了他最深的担忧。自何宇交卸兵权、回京受封后,朝廷委派了一位名叫高第的文官接任蓟辽督师。这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