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能究心于此,亦是学问。”
文永谦闻言,如同遇到知音,眼睛顿时亮了:“哎呀!何相公真是高见!文某也是这般想!只是世人多鄙薄此道,以为奇技淫巧,不堪大雅。殊不知,百姓日用,国家营造,哪一样离得开这些‘小道’?”他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开始大倒苦水,诉说刊印这些书籍如何赔钱,如何不被人理解。
何宇耐心听着,适时表示同情和赞同。待到文永谦情绪稍平,他才缓缓道:“文掌柜有此志向,令人钦佩。在下虽不才,却也深感此类书籍于教化民生或有裨益。若是掌柜不弃,在下或可资助一二,助掌柜多刊印些此类‘有用之书’,也不枉掌柜一番心血。”
文永谦愣住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上下打量着何宇,见对方面容诚恳,不似作伪,迟疑道:“这……何相公,此言当真?刊印这些书,可是注定要亏本的买卖……”
何宇淡然一笑:“些许银钱,若能换得几本有益世道之书流传,便不算亏。何况,也并非全然刊印冷门书籍。掌柜亦可继续刊印时文诗集维持开销。只是,在选择那些‘杂书’、‘冷书’时,可稍侧重于记载农工、地理、医药、算术等切实有用之学者。譬如,若能寻得类似《天工开物》那般集大成的着作,便是倾囊相助,亦在所不惜。”
文永谦激动得脸都红了,搓着手道:“《天工开物》!那是奇书啊!可惜流传不广……何相公真有此心?若得相公资助,文某必定精心校勘,选用好纸好墨,定要让这些明珠蒙尘的佳作,得见天日!”他仿佛看到了实现理想的曙光。
何宇点点头:“如此甚好。具体事宜,稍后我会派人来与文掌柜详谈。银钱用度,不必过于俭省,务求刻印精良。书目选择,文掌柜可先拟个单子,我们再一同参详。此事,你知我知,不必过于张扬,只当是寻常文人间的雅趣便可。”
文永谦虽觉“不必张扬”有些奇怪,但沉浸在兴奋中,也未深想,连连答应:“明白,明白!文某晓得!定不负相公所托!”
离开漱石斋时,已是夕阳西下。何宇重新戴上斗笠,融入熙攘的人群。他知道,一颗种子已经悄然种下。这家不起眼的小书局,未来或许将成为吹动这个古老帝国沉闷空气的一隙窗扉。而他,将小心翼翼地守护这株幼苗,让它慢慢地、坚韧地生长。文脉潜通,其力虽缓,其势却不可挡。这,是他布局京华,除却军功、人脉、财力之外,更为深远的一步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