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极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又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只需一丝火星,便会轰然炸裂。骆思恭方才呈上的那一连串铁证,如同重锤,一记记砸在忠顺亲王夏守忠的心口,也砸在满朝文武紧绷的神经上。那带着内府印记的银两,那指向詹光的黑市交易线索,那试图杀人灭口的江湖死士……这一切构成的证据链,几乎已经将“构陷功臣”的罪名,牢牢钉死在了忠顺亲王一党的身上!
夏守忠跪在冰冷的金砖地面上,只觉得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膝盖蔓延至全身,之前的笃定和傲慢早已荡然无存,只剩下巨大的恐慌和试图最后一搏的疯狂。他脸色煞白,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知道,一旦坐实了詹光的罪行,哪怕他贵为亲王,也绝难完全撇清干系!失宠、训斥、甚至更严重的惩罚,几乎是可以预见的结局!
“陛下!陛下明鉴啊!”夏守忠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和惊惶,他再也顾不得亲王的体面,以头触地,砰砰作响,“骆思恭所言,尽是片面之词!那钱四乃是反复小人,其供词岂可轻信?至于银两印记、黑市线索,焉知不是他人仿造,故意栽赃陷害?那些江湖匪类,更是来历不明,如何就能断定与臣府上有关?陛下!此乃有人精心设计的圈套,意在构陷宗室,动摇国本!请陛下万万不可被小人蒙蔽,寒了宗室之心啊!”
他这番话,已是强弩之末,逻辑混乱,只能死死咬住“诬陷”二字,试图将水搅浑,将问题的性质拔高到“宗室”与“外臣”的对立层面,以期引发皇帝对平衡局面的考量。
一些与忠顺亲王利益攸关的官员,此刻也硬着头皮,出班附和:
“陛下,王爷所言不无道理,此事疑点重重,还需详查!”
“是啊陛下,单凭一些旁证和攀诬,确实难以定论……”
“恐是边关战事不利,有人欲转移视线,拿王爷作伐……”
这些声音虽然零落,却也在试图制造一种“争议仍在”的假象。
端坐在龙椅上的夏景帝,玉旒后的面容依旧模糊不清,但那股如同实质般的冰冷威压,却笼罩着整个大殿。他没有立即开口,只是用那双深邃的眼眸,缓缓扫过下方跪地哀求的皇叔,以及那些出声附和的官员,目光所及之处,人人噤声低头。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和暗流涌动之际,一个清朗而沉毅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陛下,臣有本奏!”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户部侍郎林如海,手持象牙笏板,神色肃然,稳步出班,来到御阶之前。他先是向皇帝深深一揖,然后转过身,目光平静却带着一股凛然正气,扫过跪地的忠顺亲王和那些附议的官员。
“林卿有何话说?”夏景帝的声音从上方传来,依旧听不出情绪,但似乎给了林如海陈述的机会。
林如海再次向皇帝一礼,然后面向群臣,声音清晰,不高不低,却足以让殿内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陛下,诸位同僚。方才骆指挥使所陈,人证、物证、行为线索,环环相扣,已然勾勒出此事大致轮廓。若说钱四一人攀诬,或许有其可能。然则,诸位可曾细想——”
他话音一顿,目光变得锐利起来,逐一扫过那些为忠顺亲王辩护的官员:“那一千两白银,其中带有内府监特殊印记者,绝非民间可以轻易仿造!其来源渠道,骆指挥使定然会追查到底,但此物出现在首告者家中,作为贿金,此为一不可解之疑点否?”
“其二,黑市之上,欲购买精铁、硫磺等军禁物资,数目恰与郭御史弹劾奏章中所言吻合,时间点又如此巧合,接洽之人线索指向詹光长史。若此为他人构陷,何以对弹劾内容知之甚详?又何以能精准预测詹光长史会涉足此等非法交易?此为二不可解之疑点否?”
“其三,也是最令人发指之处!”林如海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慨,“北镇抚司乃朝廷法纪森严之地,竟有江湖死士悍然潜入,意图对关键人证行灭口之举!此等行径,已非寻常构陷,而是赤裸裸的挑战国法,藐视朝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