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深漏断时,药铺后院的灯还亮着。
林遇安坐在床沿,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襟上的盘扣——是小豆子白天刚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把两朵金银花绣得活灵活现。
窗外的桂花香混着药草气漫进来,在烛火里浮动成暖融融的雾。
沈星辞推门进来时,带着身夜露的清寒。
他刚送完最后一波贺喜的邻里,蓝布衫的袖口沾着点酒渍,是被阿婆硬灌的米酒,在烛光下泛着浅淡的琥珀色。
“都走了?”林遇安抬头时,烛火在他瞳孔里跳了跳。
“嗯。”沈星辞反手闩上门,铜锁扣发出轻响,“张婶非要留着守夜,被我劝回去了。”
他走近时,带起的风掀动烛芯,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忽而交叠,忽而分开。
林遇安忽然想起临州城那个血火交织的夜晚,沈星辞也是这样站在他面前,白大褂上沾着血,眼里却盛着比月光更柔的东西。
只是此刻没有枪声,没有硝烟,只有烛火噼啪,和彼此渐次清晰的呼吸。
沈星辞的指尖落在他领口时,林遇安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那指尖带着常年握手术刀的薄茧,擦过喉结时,像有电流顺着脊椎窜上去,激得他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怕了?”沈星辞的声音压得很低,气音拂过耳廓,带着米酒的微醺,“在钟楼挡枪时的胆子呢?”
林遇安攥紧了床沿的棉布,指节泛白。
他想说不怕,却被对方突然覆上来的吻堵了回去。
这吻和暗渠里的截然不同,没有生死悬于一线的急切,只有温水漫过石阶般的绵长,带着淡淡的薄荷香——是沈星辞口袋里总装着的薄荷糖,被体温焐得半化,甜丝丝的,渗进齿间。
烛火忽然爆出个灯花,噼啪一声落下来。
林遇安趁这空当偏过头,看见沈星辞的睫毛上沾着点烛泪。
他抬手想擦,却被对方握住手腕,按在床板上。
沈星辞的掌心很热,烫得他腕骨发麻。
林遇安能清晰地数着对方脉搏的跳动,和自己胸腔里的鼓点渐渐重合,咚,咚,咚,撞得肋骨都发颤。
“遇安。”沈星辞的吻落在他锁骨处,那里有道浅疤,是井底碎石划的,此刻被吻得发烫,“看着我。”
林遇安睁开眼时,正对上沈星辞的目光。
烛火在他瞳孔里烧得正旺,把平日里的清冷都烧化了,只剩下浓稠的墨,和墨里浮沉的自己。
他忽然明白,原来这人不是不会热,只是他的火,从来只对着自己烧。
棉布摩擦的窸窣声里,林遇安闻到了自己身上的药草香——是下午沈星辞非要给他擦的金银花露,说是驱虫,此刻却混着对方身上的皂角味,酿成种让人安心的气息。
他的手指陷进沈星辞的发间,摸到截未剪净的线头,是早上缝补时没处理好的,在指腹间轻轻刮擦。
沈星辞忽然咬住他的耳垂,不重,却让林遇安猛地绷紧了脊背。
像在药房里第一次见血时的战栗,又像钟楼前推开对方时的决绝,只是此刻的战栗里裹着蜜,决绝也变成了攀着对方脖颈的手,收得越来越紧。
“放松些。”沈星辞的指尖顺着他的腰线往下滑,经过旧伤处时格外轻,像怕碰碎什么珍宝,“我在。”
林遇安把脸埋进对方颈窝,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是沈星辞手腕上那道给刀疤脸做手术时留下的伤,还没好透,被他刚才抓出了点血珠。
他伸出舌尖舔了舔那处伤口,换来对方一声闷哼,和更紧的拥抱。
烛火渐渐矮下去,将一室光影拉得绵长。
林遇安能感觉到沈星辞的心跳,隔着薄薄的皮肉,撞在他的胸口,沉稳而有力。
他忽然想起那枚挂在门楣上的平安牌,此刻仿佛也在这心跳声里,轻轻震颤。
沈星辞的吻落在他膝盖的旧伤处时,林遇安忽然攥住了他的头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