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八的北平城,年节的喜庆气氛还未完全散去。
前鼓苑胡同七号院里,母亲对着镜子仔细整理着藏蓝色棉袍的衣襟,又将鬓角一丝不听话的发丝抿回耳后。
竹篮里早已备好两样东西:一包用防潮油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特级茉莉香片,一本牛皮纸仔细包封的《宋元画册》。
东西自然是何雨柱准备的,母亲也是着了急,想给儿子探探路,毕竟社会风气如此。
一家好女百家求,虽然现在正在上大学不能结婚,但先“下个定”,总是好的。
如果能成,也不必担心对方反悔,因为对方也是有他们的坚持的。
为人母者,其计深远,如果没有母亲,何雨柱还不知道怎么办呢。
直接请个媒人过去?
那是傻逼,书香世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凡事要讲个循序渐进。
“妈,我送您过去吧。”何雨柱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皮卡车钥匙。
“不必了。”
母亲提起竹篮,语气温和。
“就在育英胡同,几步路的事。你钱阿姨是体面人,咱们不能显得太刻意。”
何雨柱不再坚持,只是默默帮母亲打开院门。
望着母亲从容不迫的背影消失在胡同口,他轻轻摩挲着手中的车钥匙,眼神里流露出难得一见的忐忑。
育英胡同深处,一座青砖小院的门扉轻启。
开门的正是钱佩兰,她穿着一件藏蓝色列宁装,颈间系着素色羊毛围巾,通身透着知识女性特有的利落与沉静。
“是何太太?”钱佩兰眼中掠过一丝恰到好处的讶异,随即侧身让开。
“许久不见了,快请进。”
小院收拾得格外整洁,正房檐下规整地挂着两串干辣椒,窗台擦得一尘不染。
客厅里,深色木桌椅摆放得一丝不苟,墙上挂着印刷的主席诗词,书架上的书籍按高低排列得整整齐齐。
“早就该来拜访的。”
母亲在硬木椅子上落座,将竹篮轻轻放在脚边。
“这些年,柱子这孩子没少叨扰府上姑娘。他回来常说,刘同志在学问上给了他很多启发。”
钱佩兰沏上茶,用的是印着“劳动光荣”字样的搪瓷缸。
“年轻人互相学习,是进步的表现。”
她语气平和,目光却不经意地扫过吕氏带来的竹篮。
“艺菲是学教育的,多涉猎些其他领域的知识,对她也有好处。”
两位母亲的话题从年节供应聊到冬储白菜,又从新上映的电影说到最近的天气。
母亲言语得体,既不刻意攀附,也不显得生分。
“这水仙养得真好。”母亲注意到窗台上那盆青翠欲滴的水仙。
“是自己养的。”钱佩兰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就是寻常的漳州品种,费些心思罢了。”
“养花最见性情。”吕氏微微颔首,“看得出您是个细致人。”
茶过三巡,母亲才从竹篮里取出那本画册。
“雨柱说,这册子里的宋元画影印得清楚,对理解传统笔法很有帮助。他特意叮嘱,这是单位的工作资料,请刘同志看完了,再由我拿回去就是。”
钱佩安接过画册,翻开看了几页。
这是文物出版社新出的版本,印刷质量在当下确实难得。
“难为他想着。”她将画册轻轻放在茶几上,“艺菲回来,我让她仔细学习,尽快归还。”
谈话间,母亲状似无意地提起:
“说起来,年前柱子出差回来,不知从哪儿弄来些南方食材,非要学着做那道‘佛跳墙’。折腾了好几天,最后倒是单独留了一小盅,说是‘请刘同志品鉴下福建风味’。”
她说到这里,唇角泛起一丝无奈的微笑:
“您说这孩子,都这么大的人了,做事还是这么一板一眼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