矿场的蒸汽笛声像濒死野兽的哀嚎,刺破了清晨的薄雾。天宇蹲在废弃冶炼厂的锈铁架后,看着监工的皮鞭抽在一个金发青年背上,那道深红色的血痕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像极了昨天在华工聚居地看到的鞭伤。阿武往他手里塞了块压缩饼干:“这矿场比咱们想象的更黑,光是外围就有三队巡逻兵,想混进去得等换班。”
他们已经在矿场外围潜伏了三个小时。从华工口中得知“矿场深处还有欧洲矿工被强制劳动”后,天宇带着阿武和两个懂通用语的华工悄悄绕到了矿区北侧——这里是废弃的旧矿入口,据说能通往新矿的通风管道。此刻,铁丝网外的空地上,十几个穿着破烂工装的欧洲矿工正被驱赶着搬运矿石,每个人的脚踝上都缠着粗铁链,每走一步都发出“哗啦”的拖拽声。
“看那边。”阿武用下巴指了指铁丝网内侧,一个裹着头巾的妇女正往矿工嘴里塞黑面包,动作快得像偷东西。监工的皮靴突然踹在她后腰上,妇女踉跄着扑倒在地,面包滚到了铁丝网边,被一只骨瘦如柴的手死死按住——那是个只有十三四岁的少年,他飞快地把面包塞进嘴里,喉结滚动时,天宇才发现他的嘴角还留着未愈合的伤疤。
“准备行动。”天宇摸出藏在袖管里的钢丝锯,“等巡逻兵转到东侧,咱们从旧矿通风口进去。”他说话时,目光一直没离开那个少年——少年正用袖口擦嘴,露出的手腕上印着个模糊的烙印,形状和华工们肩上的“矿场编号”如出一辙。
旧矿的通风口比想象中狭窄,仅容一人匍匐通过。天宇带头爬进去,铁锈和煤灰迷得人睁不开眼,爬了不到十米,就听见头顶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监工的怒骂:“快点!这批货要赶在暴雨前运走,耽误了工期,把你们的骨头拆下来填矿洞!”
阿武在他身后扯了扯衣角,指着侧面一道裂缝。透过缝隙望去,矿道里灯火昏暗,二十多个欧洲矿工正弯腰拖运矿石车,他们的工装和华工穿的一样破烂,甚至连矿灯都用的是同一种廉价款式——玻璃罩上布满裂痕,光线忽明忽暗。一个瘸腿的老矿工走得慢了些,监工的铁棍就直接砸在他的矿帽上,“哐当”一声,老矿工像断线的木偶般倒在地上,周围的矿工吓得不敢出声,只有一个年轻姑娘扑过去扶他,却被监工一把拽开,头发被狠狠揪起。
“这些监工……根本不把人当人看。”阿武的声音带着咬牙切齿的愤怒。天宇没说话,只是加快了爬行速度——裂缝深处传来熟悉的咳嗽声,和华工老李咳得撕心裂肺的声音一模一样。
通风口的尽头连着新矿的排水渠。跳下去时,积水溅了满身,冰冷的水让天宇打了个寒颤,却也清醒了不少。他示意众人贴着墙根走,黑暗中,矿工的喘息声、矿石车的摩擦声、监工的斥骂声交织在一起,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这边。”带路的华工老张突然停住,指着前方一道铁门,“我听老乡说,欧洲矿工被关在‘黑牢’里,就是这种带铁栏杆的门。”铁门内传来压抑的哭泣声,一个女人在用生硬的通用语念叨着什么,词句破碎,却能听出是在祈祷。
天宇刚要上前,就被阿武拉住。阿武指了指门上方的监控探头,又指了指自己的手表——距离换班还有十分钟,探头每三分钟转动一次。当探头转向另一侧时,天宇迅速摸出两根细铁丝,插进锁孔里轻轻搅动。这手艺是小时候跟着修锁匠学的,没想到会用在这种地方。
“咔哒”一声,锁开了。铁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门内的哭泣声戛然而止。三十多双眼睛在黑暗中亮起,有惊恐,有警惕,还有麻木。那个白天在空地上被打的金发青年就站在最前面,他手里握着块锋利的矿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别紧张,我们是来……”天宇刚掏出背包里的压缩饼干,青年就猛地将矿石砸了过来,擦着他的耳边钉在墙上,碎成粉末。
“又是来‘慰问’的?”青年的通用语带着浓重的口音,每个字都像淬了冰,“上个月来的人送了面包,转身就跟监工讨赏,说我们‘安分守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