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间模糊了母亲被油烟熏得微红的脸。李明宇喉头一紧,恍惚间回到更小的年纪。记忆里,母亲总把那块滑嫩如凝脂的豆腐心小心翼翼地拨进他碗里,自己则默默地拣起那些粗糙带渣的边角。那时的出租屋还没有这台老旧的油烟机,每逢炒菜,小小的他就举着大蒲扇站在母亲腿边拼命扇风。浓烟呛得母亲眼睛通红,泪水不受控地滚落,她却偏要强笑着把那眼泪说成是“仙女被烟熏的眼泪”。
“嚓啦——”白菜帮子倒入滚油中爆响。“吃饭了。”母亲的声音将他从回忆中拽回。
两双简易的木筷,两碗冒尖的白米饭。白菜炖豆腐蒸腾出的朴素热气,在母子俩之间氤氲弥漫,暂时驱散了空气中的霉味。母亲熟练地用筷子在菜碗里拨弄,将几乎所有的炒鸡蛋都拨进了李明宇碗里,自己则夹起一大块炖得发软的白菜帮子。“多吃点,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李明宇埋头扒饭,米饭混着莫名的咸涩咽入喉咙。他飞快地抬眼偷瞄母亲,只见她正用筷子尖专注地刮着碗底凝结的一小团冷饭粒,仿佛那是世间最不容浪费的珍馐。
窗外工地的轰鸣永不停歇。巨大的探照灯光柱穿透破旧的纱窗,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光影。李明宇放下筷子,凝视着母亲鬓角在刺眼光线下分外刺眼的白发,声音带着少有的郑重:“妈,我吃完就去学习了。等爸回来,您千万提醒他,明天上午一定要去学校,参加我的中考志愿填报说明会。这事儿一点都不能耽搁,关系到报名。”
母亲夹菜的手在半空中顿住,随即脸上漾开一个温和却带着深深倦意的笑容,眼角的皱纹像被揉皱的纸。“好,妈记住了。放心去学,你爸一进门我就跟他说,保证耽误不了你的事。”她顿了顿,又往李明宇碗里添了一大块豆腐,“累了就歇歇,别把自己熬干了。” 那热乎的豆腐,仿佛是她此刻所能给予的全部支撑与期盼。
窗外的探照灯不知何时熄灭了,留下浓稠如墨的夜。墙角的老式挂钟拖着“滴答滴答”的步子,时针已歪斜地指向十一点。台灯昏黄的光晕固执地圈住李明宇桌面的一隅,光圈里,细如尘埃的微尘在光束中缓缓浮沉。他终于轻轻合上书页,疲惫地伸了个懒腰,目光落在桌角——母亲留下的半杯凉茶静静地搁在那儿,杯底沉着的两粒枸杞颜色黯淡,像极了母亲眼底那永远抹不去的疲惫底色。
凌晨两点。
铁门铰链干涩的“吱呀”声在死寂的凌晨如同裂帛般刺耳。李建国出现在门口,工装裤膝盖处凝结着汗渍析出的白色盐霜,橙黄色的安全帽反光条早已磨得失去了光泽,鞋尖还沾着工地特有的红褐色泥土。他几乎是甩掉沉重的劳保鞋,动作带着散架般的僵硬。妻子闻声从里屋趿拉着拖鞋出来,旧睡衣下摆沾着下午溅上的几点油斑。
“明宇他爸,明天上午学校……”
“行了行了,知道了知道了!”李建国的声音像砂纸刮过硬铁,嘶哑而烦躁。他绕过妻子,径直走向厨房。铝制饭盒里的剩饭早已冷透结块,他就着同样冰冷、飘着点点油星的白菜汤,大口扒拉起来,喉结在布满胡茬的脖颈上艰难地上下滚动。洗碗池的水龙头像个闲不住的老太婆,滴滴答答地漏着水,和他用冷水扑在脸上搓洗时发出的沉重闷哼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夜里碎成一片令人心慌的噪音。
妻子倚靠在厨房门口,目光落在丈夫宽厚却明显佝偻的脊背上。安全帽带子在他汗湿的后颈勒出的深红印痕还未消退。洗得发白变薄的工服紧贴后背,清晰地勾勒出嶙峋凸起的肩胛骨轮廓,像两座沉默而压抑的小山。他扯过搭在椅背上的旧毛巾胡乱擦脸,转身的瞬间,腰间那串沉重的钥匙“哗啦”一声摔在地上,清脆的撞击声惊醒了窝在鞋架上打盹的流浪猫。
“明天……记得换件像样点的衣服。”妻子弯腰捡起钥匙串,钥匙扣上那枚褪了色的全家福露了出来——五年前在廉价游乐园拍的,照片里的李明宇还够不到父亲的肩膀,一家三口的笑容在背后巨大而模糊的彩色摩天轮衬托下,显得异常灿烂而遥远。
李建国早已重重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