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在审视自己即将完成的、注定要亲手毁灭的杰作。他缓缓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在空中停顿了一下,带着一种刻意的、绅士的距离感,最终没有真正触碰她的头发,只是指尖极其轻微、仿佛拂去微尘般,在她鬓角发丝飘拂的空气里象征性地“弹”了一下——一个几乎无法感知的动作。
“完美。”他斩钉截铁地回答,嘴角勾勒出令人安心的、温暖的弧度,眼神笃定得像在陈述一个宇宙真理,“相信我,没有任何问题。”他微微俯身,压低的声音如同带着魔力的耳语,清晰地钻进苏晴因紧张而格外敏锐的耳朵里,“你现在就像……一颗最亮的星星。记住,放松呼吸。当那片为你准备的流星雨爆发,星光环绕着你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为你准备”四个字,舌尖品尝着冰冷的预兆,“就把你心里的话,勇敢说出来。那个画面,那个瞬间,会是你们永生难忘的记忆。” “永生难忘”这个词,在他齿间滑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冰冷的宿命感。
苏晴被他笃定的力量和描绘的美好图景所感染,紧绷的肩膀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一点点,眼底重新燃起希冀的火光:“嗯!谢谢你,明宇!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这份纯粹而炽热的感激与依赖,如同最昂贵的祭品,被李明宇不动声色地、贪婪地收下。
天文馆后门那扇油漆斑驳的铁门烫得像块烙铁,2005年七月下午四点半的太阳毒辣得很。李明宇后背紧紧贴着滚烫的铁皮,灼痛感针一样刺进皮肤,他却像毫无知觉。汗珠顺着额角太阳穴往下淌,滑过颧骨,在下巴尖汇聚,最后“啪嗒”滴在蒙着厚厚一层灰的水泥地上,留下一个深色的小圆点,瞬间又被蒸腾的热气吸干。他像只壁虎,把自己死死贴在门板的阴影里,眼睛凑近门板上那道早已被铁锈和灰尘糊住大半的缝隙,拼命往里窥视。
门缝里挤进来的视野狭窄、扭曲,如同一截坏掉的电影胶片。但他能清晰地辨认出主厅中央那片区域——那个被苏晴像个傻子似地反复校准调试了整整三天,才最终固定下来的光束投射点。穹顶好几束特意加了柔光滤片的光线,就在此刻,正以一种近乎神圣的姿态交汇在那里,形成一片温暖纯净的光池,驱逐着天文馆深处固有的阴凉和幽暗。
那是苏晴的银河,她偷筑的巢。
现在,那片光里空空荡荡,只有悬浮的尘埃在光柱里缓慢地、无声地打着转。
李明宇的嘴角无法抑制地向上咧开,露出一个无声的、近乎狰狞的笑容。汗水流进嘴角,又咸又涩,却奇异地刺激着他亢奋的神经。他甚至能隔着一层楼板和厚厚的墙壁,“看”到二楼中控室里的景象:苏晴一定像只受惊的麻雀,僵在那个堆满灰尘和杂乱线路的破旧主控台前。李砚舟突然闯入带来的慌乱还没完全消退,那个他临时起意、在角落里那台半报废的备用供电箱上动了点小手脚模拟出来的“电流过载”警报,正用刺耳的“嘀嘀——”声疯狂撕扯着狭小空间里沉闷的空气。苏晴那张总是带着点怯懦和过分天真的脸,现在一定褪尽了血色,只剩下惊恐的苍白。
快了。 他用舌尖舔了舔干裂起皮的下唇,尝到汗水的咸腥和一种更深沉的铁锈味。好戏的幕布,马上就要拉开。
“嘀嘀嘀——嘀嘀嘀——!”
尖锐急促的警报声像一群疯狂的金属马蜂,在狭小憋闷的中控室里横冲直撞,狠狠撞击着苏晴的耳膜。冰冷的冷汗瞬间浸透了薄薄的棉布t恤后襟,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她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布满灰尘的主控台前,指尖离那个标注着“主聚光(中心)”的黑色塑料旋钮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却像是隔着天堑。
李砚舟的声音似乎还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带着明显的错愕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疏远:“苏晴?你……你怎么在这儿?” 那声音比刺耳的警报更让她心口发紧,一种巨大的窘迫感瞬间攫住了她,让她几乎窒息。
“我……设备……” 喉咙像是被粗糙的砂纸堵住,发出的声音干涩嘶哑。心脏在薄薄的胸腔里疯狂撞击,每一次搏动都牵扯着肋骨的疼痛。她该怎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