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中不时响起几声咳嗽和呻吟。驮载物资的马匹也是瘦骨嶙峋,口鼻喷着粗重的白沫,有些甚至拖拽着明显带伤的后腿。整个队伍弥漫着一股被长途跋涉和恶劣环境榨干了最后一丝生气的颓败感。
为首一员将领,大约三十余岁,面容方正,此刻却写满了疲惫与深深的歉疚。他身上的将官甲胄同样污秽不堪,脸颊瘦削,嘴唇干裂起皮,正是近卫军第八军少将指挥官——邓禹。
他翻身下马的动作都显得有些僵硬,脚步沉重地踏上金兰城门口冰冷湿滑的石板路。
早已等候在此的张儁乂和高孝伏,却像是两尊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张儁乂一身血迹未干的战甲,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这支姗姗来迟的“援军”,胸膛剧烈起伏,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捏得咯咯作响。
高孝伏同样面色铁青,紧抿着嘴唇,那柄巨大的战斧斧刃无意识地轻轻磕碰着地面,发出沉闷而危险的“笃笃”声。
他们身后,肃立的游骑兵老兵们,眼神更是冰冷如刀,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鄙夷和巨大的伤痛——整整两万袍泽兄弟的血,就洒在金兰和北宁的城墙下!而本该并肩作战、分担压力的“友军”,直到此刻,才像逛集市般晃悠而来!
“邓!将!军!” 张儁乂的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来的,“好快的脚程啊!从野狐岭到金兰,几百里的路,您老人家走了快一个月了吧!是路上风景太好,舍不得挪窝?还是被罗越的蚊子抬着轿子请来的?!”
他猛地踏前一步,指着邓禹身后那些狼狈不堪、几乎不成队形的士兵,声音陡然拔高,近乎咆哮:“看看!看看你带的什么兵!游骑兵的兄弟们用命在填!两万人!整整两万兄弟的命啊!就为了等你们这群……这群泥坑里打滚的‘精锐’?!要是你们早到三天!哪怕一天!北宁城下那几千兄弟就不会白白送死!基棉的压力就不会那么大!你他妈……” 他越说越怒,猛地摘下自己的头盔,狠狠摔在脚下的泥水里!“哐当”一声巨响,泥点飞溅!
高孝伏虽未怒吼,但那沉重的战斧猛地一顿,斧柄末端深深陷入脚下的石板缝隙,冰冷的目光狠狠刺向邓禹。
邓禹被这劈头盖脸的怒斥和毫不掩饰的杀意冲击得脸色瞬间惨白,。他身后的近卫军士兵更是噤若寒蝉,羞愧地低下头。
“够了!儁乂!” 一个低沉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从城内传来。
炎思衡的身影出现在城门洞的阴影中,一步步踏出。
他的脸色同样苍白,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那双深潭般的眸子却锐利如初,瞬间压下了城门处剑拔弩张的气氛。
他走到暴怒的张儁乂身边,一只手用力按在他因愤怒而剧烈颤抖的肩膀上,目光却平静地看向狼狈不堪的邓禹。
“邓将军,一路辛苦。” 炎思衡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帝国东南地区一向泥泞难行,瘴气横行。这也是我们经历过的,要理解。友军……也是袍泽。游骑兵流的血是血,近卫军流的汗,也是汗。”
张儁乂被炎思衡按住,感受到那只手上传来的沉稳力量,听到“袍泽”二字,胸中的滔天怒火如同被冰水浇灌,剧烈翻腾了几下,最终化作一声憋屈至极的、从喉咙深处滚出的呜咽,猛地别过头去,肩膀依旧剧烈地起伏着。
高孝伏也缓缓松开了握着战斧的手,但那冰冷的眼神并未完全消散。
邓禹看着炎思衡平静的脸,听着那不带一丝火气却字字千钧的话语,一股巨大的羞愧和酸楚猛地冲上鼻尖。他猛地抱拳,深深躬下身去,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哽咽和发自肺腑的愧疚:
“炎大人……末将……末将邓禹……愧对大家!愧对游骑兵的弟兄们!道路泥泞,辎重难行是实情,但……但军中疫病流行,非战斗减员……也远超预期,军士疲敝不堪,行进速度……末将也难辞其咎!张将军和高将军骂得对!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