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7月20日,清晨五点半,临川县河沿早市。
雾从江面爬上来,像隔夜的凉茶表面凝的一层油皮,裹住人声、菜叶和煤烟。
肥婶的摊位在拐角最显眼——水泥台加三块铺板,上覆千疮百孔的油布,却支起两根崭新的镀锌管,挂着红条幅:“肥婶凉茶 兼营保健品 厂家直销”。
条幅是昨晚才挂的,布边还滴答着未干的丙烯颜料,像新鲜的伤口。
台下,一只灰色编织袋鼓鼓囊囊,袋口用麻绳扎成死结,里头像冬眠的蛇,偶尔发出纸袋摩擦的“嚓嚓”声——
那是她昨夜从周大年表弟手里接过的“天山雪莲丸”,两百包,进货价两块,卖十二,十倍利,足够给两个儿子交下学期借读费。
肥婶的摊位证用透明胶糊在左上角,1990年版,县工商局统一印制,编号“临市摊字第1107号”,与隔壁卖豆芽的老太“1106”连号,像一对孪生。
证上照片里的她,腮帮子还收着,如今两颊鼓成南瓜,把相框撑得发亮。
审核的人曾打趣:“婶,明年换证,得加钱,照片框不住你了。”
她哈哈一笑,把证往台上一拍:“国家让我卖,我就卖,合理合法!”
六点钟,陆超群推着“超群凉茶”车晃过来,老远就嗅到一股熟悉的酸哈味——
那是“天山雪莲丸”的招牌气息,混着糖浆与霉尘,像放馊的冬瓜蜜饯。
他心口一紧,加快脚步。
肥婶正往台上摆货:
左边铝桶,盛正宗凉茶;
右边纸板盒,码着一包包“雪莲丸”,纸袋背面,周大年私章红得发黑,像干涸的鼻血。
陆超群把铜秤砣往自己案板上一砸,“当”一声,黄铜声压过整条早市的吆喝。
“婶,改行卖药了?批文呢,拿出来看看。”
二
肥婶手里正捏着一包丸药,闻声一抖,药袋掉地上,滚出一串黑丸,像逃窜的蟑螂。
她弯腰去捡,腰后肉一褶一褶,把花衬衫勒成梯田。
“哎呀,超群仔,凉茶是凉,药是热,婶这是冰火两重天,互补。”
陆超群不笑,把那张盖红章的《举报奖励办法》抖开,拍到她台面上:
“卖假药,罚到倾家荡产,还要坐牢,你不知道?”
人群“呼啦”围成半月,汗味与菜叶味搅成一锅粥。
肥婶脸上挂不住,腮帮子抖出两团油光:“少唬人!我卖的是‘天山雪莲丸’,老字号,临川谁人不知?”
陆超群等的就是这句,转身从凉茶桶后拎出一只搪瓷盘,摆上三样东西:
1. 从她摊上随手抓的一包“雪莲丸”;
2. 省药检所封存的真·雪莲胶囊;
3. 一台旧水银血压计——正是昨天测老郑的那台,汞柱里还留着220/140的记忆。
“敢不敢现场比?”
肥婶眼皮直跳,却死撑:“比就比,婶走南闯北,怕你一个卖凉茶的?”
测试对象仍是老郑——他今天来赶早市买豆角,又被抓壮丁。
老郑苦着脸:“我昨晚回去,头还晕,今天再晕就真得住院。”
“放心,今天只一粒,出事我背你去医院。”陆超群给他吃定心丸,也是给围观者定心。
流程照旧:
先测基础血压:180/105;
再吃肥婶的“雪莲丸”一粒,温水送服;
十分钟后再测——
汞柱“嗖”地窜到205/120!
老郑当场喊:“脑壳要炸!”
人群大哗,豆角也不买了,全围过来。
陆超群再把真药胶囊给老郑两粒,又过十分钟——
血压降到175/100,虽仍高,但趋势明白:真药降,假药升。
三
肥婶脸色由红转白,由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