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铁钩登场
1991 年 7 月 21 日,凌晨四点五十的临川县综合市场后门,还浸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唯一的路灯是盏半个月没擦的磨砂灯泡,昏黄的光像坏掉的蛋黄,勉强在地面晕开一小片模糊的光晕。墙根下堆着杂乱的废品 —— 没收的竹筐裂着大口子,烂菜叶发着馊味,最扎眼的是一柄 1991 年市场管理所统一配发的 “铁钩”。
这铁钩长一米二,直径两厘米,顶端弯成锋利的鹰嘴状,尾部焊着厚实的铁环方便握持,钩身侧面铆着块铝制编号牌,印着 “市监字第 号”,蓝漆早已剥落大半,露出底下的铁锈,像一块久病不愈的癣。五个男人踩着青石板的露水走过来,依次伸手去拿墙根的铁钩,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凌晨格外刺耳。
领头的是 “市监协管队” 副队长赵老五,矮胖的身子裹在褪色的蓝色制服里,袖口卷到肘弯,露出小臂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 去年查注水猪肉时被摊主砍的,如今成了他在市场里耀武扬威的勋章。他掂了掂手里的铁钩,钩尖在路灯下闪着冷光,咧嘴露出颗镶银的虎牙:“今天就砸陆超群那凉茶摊,记住,别伤人,专砸桶和家伙什,动静搞大点!”
背后一个瘦高个协管员小声嘀咕:“老五哥,周大年那边说…… 要留活口?” 赵老五猛地回头,吐掉嘴里叼着的牙签,牙签 “啪” 地扎在墙根的烂菜叶上:“闭嘴!拿人钱干人事,别问那么多!干活!” 五个男人不再说话,扛着铁钩,像一群夜游的饿狼,朝着河沿的方向走去。
二 铜秤砣的清晨
五点十五分,天刚蒙蒙亮,陆超群已经推着凉茶车走到了老位置 —— 河沿与百货大楼之间的青石板路,这里有一块天然的凹陷,正好能嵌住车轮,不用怕风吹倒。他放下车闸,从车斗里拿出块粗布,先擦起了挂在车把上的铜秤砣。
粗布蘸着井水,一寸一寸地擦拭着秤砣表面的铜锈,很快,黄铜渐渐露出温润的光泽,秤星清晰可见,像一排小小的牙齿,整整齐齐地排列着。这秤砣是父亲留下的,跟着他摆摊十年,既是称重用的工具,也是凉茶摊的 “镇摊之宝”。擦完秤砣,陆超群提起铝桶往灶上放,接着抓出夏枯草、钩藤、甘草,按比例依次下锅,划亮火柴点燃炉火,“噗” 的一声,火苗舔上锅底,药香很快蒸腾起来,与晨雾搅在一起,凝成一团淡褐色的云团,飘在河沿上空。
老郑像往常一样第一个来报到,手里端着个掉了瓷的搪瓷缸,缸底还沉着昨晚的茶渣,像一幅模糊的褐色地图。“小陆,今天还能测血压不?我今早起来头有点晕,估计血压又高了。” 他凑到凉茶车旁,吸了吸鼻子,“这药香真提神,比医院的降压药还管用。”
陆超群笑着点头,把血压计的袖带搭在案板上,白花花的袖带像一条准备就绪的白练:“等水开了就给您测,先坐会儿,我给您倒杯隔夜凉茶醒醒神。” 他一边说,一边掀开保温桶的盖子,倒出一杯微凉的凉茶递给老郑,晨光透过薄雾洒在两人身上,透着股寻常日子的安稳 —— 谁也没料到,一场灾难正在逼近。
三 铁钩带路
五点四十分,一阵沉重的脚步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赵老五带着四个协管员扛着铁钩走了过来,他走在最前面,铁钩扛在肩上,钩嘴朝下,在晨光里一闪一闪,像出鞘的逆刃刀。几人都没穿制服外套,只在胳膊上套着红袖箍,上面用红油漆写着 “市监协查” 四个字,边缘晕开的油漆像血一样的毛刺,看着格外刺眼。
原本在河沿晨练、买早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自动往两边分开,让出一条路,谁都不敢吭声。去年冬天,赵老五就是用这把铁钩,把卖私烟的老李头的摊子拦腰撅断,烟盒飞了一地,老李头想拦,还被他以 “抗法” 的名义送进拘留所关了十五天。在这早市上,这把铁钩既是尚方宝剑,也是催命符,没人敢招惹扛着铁钩的赵老五。
陆超群心里 “咯噔” 一下,放下手里的药包,站到凉茶车前:“赵队长,这是干什么?我这摊子手续齐全,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