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摘了下来。林晚秋用灵泉水泡了杯,茶汤红得像玛瑙,在碗里晃出细碎的光。她把茶杯递给刀疤脸,这个曾经凶神恶煞的北狄人,此刻捧着茶杯的手竟在发抖,茶沫子沾在胡子上,像落了层雪。
“这是……金骏眉?”刀疤脸的声音有点发颤,“国师说这是神仙喝的茶,原来……是这么个味道。”
林晚秋笑了,往他碗里又添了点灵泉水:“不是神仙喝的,是种地人喝的。”她往云雾山的方向看,那里的茶苗在暮色里泛着微光,像片星星,“只要你肯弯腰种地,就有资格喝。”
夜色降临时,水闸的齿轮还在转,月光落在上面,镀了层银辉。林晚秋和陆承宇坐在城墙根下,看少年传令兵和那个北狄小孩追着巨狼跑,笑声惊飞了树梢的夜鸟。远处的水力扇车还在抽水,灵泉水淌进茶园的声音,像首温柔的摇篮曲。
“明天……”陆承宇握住林晚秋的手,掌心的温度驱散了冻疮的冷,“我们去云雾山看看吧,看看那些茶苗长得好不好。”
林晚秋点点头,往他怀里靠了靠。她知道,劫后余生的清晨,不只是太阳升起那么简单,是茶籽顶破冻土的勇气,是齿轮重新转动的执拗,是每个想好好过日子的人,心里那点不肯熄灭的烟火气。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护城河边的茶苗突然发出细碎的声响。林晚秋凑过去看,发现是新抽的嫩芽在晨露里生长,快得能看见叶片舒展的痕迹。她往云雾山的方向望,那里已经亮起了火把,像串从地上长出来的星星,正顺着竹管的方向,一点点往高处爬。
她忽然明白,所谓劫后余生,不是忘了伤痛,是带着伤疤也要种下新的种子。就像这水闸的齿轮,就算被炮弹炸得变形,只要还有人愿意弯腰去修,就总能重新转起来,带着这片土地上的希望,往春天的方向,咯吱咯吱地走。
天光大亮时,云雾山的茶苗已经漫过了半山腰。林晚秋踩着露水往山顶走,竹筐里的茶籽壳在晨光里泛着琥珀色的光——那是昨夜北狄俘虏们用石臼捣的,说是要给新苗当肥料,石臼边还堆着他们捡的枯枝,劈得比淮安兵卒还整齐。
“晚秋姐,你看陆大哥!”陆灵儿骑在巨狼背上从山顶冲下来,狼爪踏过的地方,茶苗竟往两边弯出条小径,“他把军帐搭在茶田边了,说要跟刀疤脸比谁种的茶长得好!”
林晚秋的竹筐晃了晃,茶籽壳撒在草地上,惊起几只带晨露的蚂蚱。她往山顶看,陆承宇果然正蹲在茶苗边,后背的伤还没好利索,却执意要亲手插竹篱笆。刀疤脸蹲在他对面,独眼里的凶光早没了,正学着用灵泉水调肥料,手指被粪水染得发黄也不在意。
“这是……北狄的肥法?”林晚秋凑过去时,正看见刀疤脸往水里撒些黑色的粉末,那东西遇水就冒泡泡,像极了国师养蛊用的药粉。
刀疤脸的手顿了顿,独眼里闪过丝慌乱:“是……是草原上的羊粪灰。”他往远处的北狄俘虏看,那些人正用淮安的竹筐背土,动作笨拙得像群刚学飞的鸟,“国师说这能让草长得快,我想着……茶苗或许也爱吃。”
陆承宇突然笑出声,牵动了后背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算你有点用。”他往林晚秋手里塞了片新叶,“你闻,比护城河边的多了点野劲。”
叶片上的晨露滴在掌心,凉丝丝的甜。林晚秋忽然想起那个茶农出身的北狄兵说的话,云雾山的土是“活”的,埋了茶籽就会喘气。此刻她踩着的土地确实在微微震动,不是风,是地下的竹管在输水,水流过陶土的声音像春蚕在啃桑叶。
半山腰传来吵嚷声时,老茶婆正给茶农们分新炒的茶叶。瘸腿老汉举着片茶叶跟北狄俘虏争得面红耳赤,说金骏眉该炒到七分焦,俘虏却犟着说要带三分青,两人手里的茶锅都快碰出火星子。
“都闭嘴!”老茶婆把拐杖往石桌上敲,茶末子在晨光里飞得像黄雾,“各炒各的!三天后让灵泉水评理!”她往林晚秋手里塞了把铜钥匙,“去把地窖里的新茶缸搬出来,让他们比个痛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