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风卷着碎雪,把云狄桥的石阶冻得像块巨大的盐晶。林晚秋踩着冰碴往桥对岸走,皮靴底的防滑纹蹭过石板,发出细碎的咯吱声,像在数着桥上的每道刻痕——那里既有北狄的狼纹,也有淮安的茶芽,被往来行人的脚印磨得发亮,倒像是岁月给情谊盖的章。
“晚秋姐,下游的木桥被山洪冲了!”陆灵儿裹着件北狄羊皮袄,从对岸的芦苇荡里钻出来,袄角沾着的冰碴簌簌往下掉,“南坡的茶农过不来,刚采摘的金骏眉都快闷坏了;北狄的药商也困在那边,带的防风和黄芪要是过不了河,冬天治风寒的药就不够了!”
林晚秋往河下游看,那里的浊浪正拍打着残存的桥桩,断木和枯草在浪里打着旋,像群失了方向的鸟。往年这时候,茶农会赶着骡车把新茶送到茶马司,药商则带着草原的药材来换盐,可现在,湍急的河水像道无形的墙,把两岸的生计都隔在了两边。
“得搭座临时木桥。”林晚秋往回走时,靴底在冰面上打滑,伸手扶住桥栏才稳住身形,“让陆大哥调些兵卒,再叫上北狄的牧民,用最快的速度架座便桥,先把茶和药材运过来。”
陆承宇带着兵卒赶到时,正看见刀疤脸指挥牧民砍芦苇。北狄汉子们挥舞着弯刀,芦苇秆断裂的脆响里混着呼喝,捆好的芦苇束像条绿色的长龙,在雪地里蜿蜒着通向河岸。“这芦苇杆浸过盐水,”刀疤脸往林晚秋手里塞了根,杆身滑溜溜的带着股咸腥味,“老牧民说,泡过盐的芦苇耐腐,能当桥桩的保护层。”
老铁匠的徒弟们扛着斧头锯子赶来,工具箱上的盐晶铃铛在寒风里叮当作响。“师傅让带了矿洞的旧木支架,”为首的徒弟往雪地上卸木料,木材表面还留着盐卤侵蚀的褐色痕迹,“说这木头吸足了盐,比新料结实,就是得用炭火烤烤,把里面的潮气逼出来。”
搭建木桥的消息像阵风,很快传遍了两岸。南坡的茶农扛着锄头来挖桥基,棉袄上还沾着茶芽的清香;北狄的石匠则背着凿子赶来,皮袍里裹着几块凿好的石块,说是要垫在桥桩底下防沉降。连瘸腿老汉都拄着拐杖来了,背篓里装着捆麻绳,绳头缠着圈盐布,说是泡过盐水的麻绳更耐磨。
“得先打桥桩。”陆承宇往河心扔了块石头,水花溅起的瞬间就结了层薄冰,“让水性好的人带着麻绳游过去,把桩子固定在对岸的岩石上。”他往人群里看,北狄牧民中有几个汉子正搓着手,皮袍下的肌肉鼓鼓囊囊,显然是自告奋勇。
刀疤脸突然扯开皮袍,露出胸前纵横的旧疤——那是当年在冰河救人时被冰棱划的。“我去。”他从怀里掏出个盐晶护身符,塞进嘴里咬了咬,晶面的寒气激得他打了个哆嗦,“我娘说,含着盐晶能抗冻,就像草原的狼舔过雪,能在冰水里撑得更久。”
林晚秋赶紧拦住他,往他手里塞了碗老茶婆熬的姜盐茶。茶汤冒着热气,姜辣混着盐的咸,喝得刀疤脸直咂嘴。“让年轻的牧民去,”她把羊皮袄往他身上裹了裹,“你得在岸上指挥,这木桥的承重要算准了,不然连人带茶掉下去,损失就大了。”
两个北狄青年自告奋勇,脱光了上身跳进河水。浊浪瞬间没过他们的肩膀,冰凌子像刀子似的刮在皮肤上,却没听见半句哼唧。岸上的人攥着麻绳,手心的汗混着雪水,把麻绳浸得透湿,随着青年们的游动慢慢放绳,绳子绷紧的弧度像道拉满的弓。
“快到对岸了!”陆灵儿举着灯笼往河心照,灯光里能看见青年们正用斧头把木桩往岩石缝里砸,水花溅在他们背上,立刻冻成了层白霜。突然其中一个脚下打滑,在浪里踉跄了一下,岸上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直到看见他重新站稳,才齐齐松了口气,呼出的白气在灯光里凝成片雾。
桥桩立起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十二根浸过盐水的木柱像十二头站在水里的骆驼,稳稳地扎在河床上,芦苇束裹着的桩身结了层薄冰,在晨光里闪着冷光。刀疤脸让人往桩子间铺木板,北狄牧民和淮安兵卒并排站在桩上,木板递过来时,你扶我一把,我帮你稳住脚,皮靴与军靴踩在木板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