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陶碗里,你敬我一口,我回你一盅,酒液混着肉香茶香,在晚风里漫得很远。刀疤脸给陆承宇斟酒时,军甲上的冰壳蹭在他的皮袍上,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像在给这融洽的场面伴奏。
“开春建石拱桥时,”刀疤脸喝得脸通红,独眼里的光更亮了,“我让草原的石匠都来帮忙,他们会凿狼纹,到时候桥栏上一半刻狼,一半刻茶芽,就像云狄桥那样,一看就知道是咱们一起建的。”
陆承宇往他碗里夹了块羊肉:“我让赵将军多派些会烧石灰的工匠来,石灰里掺些盐晶和茶灰,保管比普通的砂浆结实,别说洪水,就是地震都震不塌。”
林晚秋看着他们碰碗的动作,突然觉得,这临时木桥虽然简陋,却比任何华丽的石桥都更让人记挂。它不像云狄桥那样刻着碑记,却刻在每个人的日子里——在北狄牧民扛碱草的脚印里,在淮安媳妇编草垫的竹针里,在孩子们桥上追逐的笑声里,在所有为彼此搭把手的暖意里。
夜色渐深,桥栏上的灯笼被风吹得轻轻晃,光晕透过冰壳洒在草垫上,像铺了层碎银。林晚秋往回走时,看见盐生和阿古拉正趴在桥边的草垫上,用手指在冰壳上画画。盐生画的狼头歪歪扭扭,阿古拉就在旁边补上个茶芽,两个孩子的手指冻得通红,却笑得格外欢,像两株顶着雪的碱草,倔强又鲜活。
“你们在画什么?”林晚秋蹲下身问。
阿古拉指着冰壳上的画,小脸上沾着草屑:“画的是桥啊!你看,狼和茶芽手拉手,就像我和盐生,永远不分开。”
盐生似懂非懂,却跟着点头,小手在冰壳上又划了道线,像座桥,把狼头和茶芽连在了一起。冰壳被他划得裂开道细缝,透出底下草垫的绿色,像春天提前探了个头。
林晚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指尖沾着他们头发上的盐霜,凉丝丝的,心里却暖得很。她知道,这座临时木桥或许真的撑不过这个冬天,但只要这些孩子还在,只要他们心里的桥还在,云雾山和草原就永远不会被隔开。就像碱草能在盐渍土里扎根,就像茶芽能在寒风里抽绿,这份用盐、茶和情谊搭起来的联系,也会在岁月里扎得越来越深,长得越来越旺。
风又起了,吹得桥栏上的铁牌叮当作响,像在应和着远处的驼铃。林晚秋往桥对岸看,那里的毡帐和竹棚都亮着灯,像散落的星子,而临时木桥就像条发光的线,把这些星子串在了一起,串成了片温暖的银河。她知道,这银河会一直亮下去,亮在往后的每个日子里,亮在所有盼着好日子的人心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