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上个月故意让施密特走的那份错误版本一模一样。
他们顺着假线索追来了。康罗伊捏着纸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施密特不是来考察的,是来拆这台机器的。他抬头时,亨利正盯着尸体的脸,那是张年轻的脸,嘴角还凝着冰碴,像是临死前喊过什么。
启动冰封协议。康罗伊的声音像淬了冰,所有非加密日志用酸液销毁,七日后自动注水。汤姆点头,转身时靴跟在冰面上划出刺耳鸣响;亨利却没动,他望着尸体的眼睛,喉结动了动:他...可能只是被派来的。
被派来的,就该做好死的准备。康罗伊站起身,大衣下摆扫过尸体的手背,就像我们。
主屏幕的绿光仍在跳动,第三号信标在极光覆盖的区域闪烁,像颗等待点燃的星。
康罗伊伸手触碰那光斑,玻璃屏的凉意透过手套渗进来,他想起艾丽西亚信里最后那句话:真正的神座,在人类未曾踏足的极光之下。
此刻,冰层上方传来闷响,像是极光在云层后滚动。
康罗伊的手指悬在信标启动键上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差分机的嗡鸣——有些事,该开始了。
康罗伊的指腹压下启动键时,金属表面的冷意顺着掌纹窜进骨髓。
差分机核心突然爆发出蜂鸣,十二根黄铜管道同时震颤,冰墙上映出的绿色网络如活物般扭曲,最细那根指向紫禁城的光线路径骤然熄灭——像被谁捏断了咽喉。
极光!汤姆的惊呼撞在结冰的天花板上。
康罗伊猛地抬头,舷窗外原本幽绿的极光正翻涌着褪成蜜色,光斑如熔金泼洒,在云层间拉出三道金线。
他数到第七秒时,金线突然收缩成一点,精准落向观测站正上方,冰面被映得透亮,连汤姆睫毛上的霜花都镀了层金。
有人接收到了。汤姆的手套攥着差分机操作杆,指节发白。
康罗伊却笑了,他摸出大衣内袋里的信,艾丽西亚的字迹还带着玫瑰香粉的甜:冰岛前哨站的镜塔会反射特定频率的极光。他将信折成小块塞进怀表夹层,黄金黎明守约了。
操作台上的红灯开始闪烁,是数据复制完成的信号。
汤姆取出铅盒时,康罗伊按住他的手背:去雷克雅未克的船票在你靴筒夹层,若镜塔的人问起...他顿了顿,就说我还欠艾丽西亚一场舞会——在白金汉宫的水晶厅。汤姆喉结动了动,最终只用力点头,铅盒撞在大腿上发出闷响,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掀动了康罗伊的大衣下摆。
亨利·沃森的电报抵达时,康罗伊正用酸液销毁最后一本日志。
羊皮纸遇酸蜷曲的焦味里,汤姆的摩斯码翻译声像根细针:施密特...双面棋子...斯塔瑞克...三家离岸公司...康罗伊的指尖在酸液瓶上打滑,深褐色液体溅在紫禁城标记的冰墙上,融出个歪扭的洞。
斯塔瑞克想借德国人的手?他对着空气复述,声音里裹着冰碴。
亨利的密电最后一句被极光干扰得支离破碎,但火药桶三个字清晰如刀——康罗伊想起上个月在议会看到的普鲁士陆军预算案,想起施密特总在深夜用德语低笑的模样,突然明白为什么那具柏林考察队的尸体嘴角凝着冰碴——他喊的不是救命,是。
头儿?亨利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前探员特有的谨慎。
康罗伊转身时,对方正把短枪插回保暖服内袋,枪柄上的刻痕在冷光下泛着暗铜色——那是他当警察时抓贼留下的。需要我去追施密特吗?亨利的呼吸在面罩上结了层白雾,康罗伊却摇头:他要的是差分机,而我们...他敲了敲启动键,已经给了他更想要的。
观测站最底层的台阶结着薄冰,康罗伊扶着刻满凯尔特符文的墙壁往下走,每一步都能听见冰层挤压的闷响。
差分机的提示音在腕表上震动,显示舱内生命信号频率正以0.01赫兹的速度攀升——像某种沉睡的东西在伸懒腰。
舱门是整块陨铁铸成的,门缝里渗出的金色雾气带着铁锈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