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下脖子上的家传银链,塞进康罗伊掌心:“这是我母亲的遗物,给信使当盘缠。要是他敢带着东西跑——”
“他不会。”康罗伊把银链推回去,“能被詹尼选上的人,要么贪财,要么贪名,但更贪命。而我们能给的命,比劳福德的绞索长。”
夜幕降临时,康罗伊在伦敦宅邸的书房里闻到了硝烟味。
詹尼的披肩还搭在椅背上,她刚从印刷车间回来,发间沾着油墨,手里攥着半张被撕烂的报纸——《观察家报》头版的“声波控制”标题被裁得只剩“波控”两个字。
“格雷夫斯的眼镜被砸在墙上,”她的声音很轻,“他说砸人的是三个穿黑西装的,袖口有十字暗纹。”
门被猛地推开,埃默里的靴跟磕在大理石地面上,带进来一阵冷风。
“信使在汉普顿宫外被劫了,”他的脸青得像发霉的奶酪,“车夫说有辆带纹章的马车冲出来,用帆布罩住了整个队伍——纹章是...是静听会的沉默羔羊。”
康罗伊走到窗前,望着楼下被警灯照亮的街道。
两辆黑色马车停在街角,车灯映出几个巡警肩上的黄铜肩章——劳福德的举报信奏效了。
他转身时,目光扫过书架第三层那本《英国隐修院史》,书脊上的暗扣在阴影里闪了闪。
“亨利。”他抽出那本书,暗格里滑出一卷泛黄的地图,“把十三处标记的教堂坐标输进差分机。埃默里,去马厩挑十三匹最耐跑的马,车厢要装厚羊毛毡——他们能屏蔽声音,我们就用声音穿透屏蔽。”
詹尼凑过来看地图,指尖停在“哈罗公学旧礼堂”的标记上:“这里...是你被关禁闭的地方?”
康罗伊的指腹抚过地图上的墨迹,那是他十六岁时用偷来的红墨水画的——当时他被锁在礼堂地窖,听见墙缝里传来奇怪的嗡鸣,现在想来,那正是静听会残留的声波。
“他们在每个沉默之地埋了钉子,”他抬头时,眼里有火在烧,“现在我们要把钉子拔出来,再钉进他们的耳朵里。”
凌晨三点,十三辆马车从宅第侧门鱼贯而出。
亨利坐在第一辆车上,膝盖上的差分机滴答作响;埃默里骑着马在队尾压阵,手里的马鞭敲打着靴筒;詹尼留在书房,守着最后一台联络用的电报机,她的裙角扫过地板时,带起一片细碎的铜屑——那是喉轮仪核心被拆解后留下的。
最后一辆马车停在哈罗公学的老橡树下时,晨雾正顺着教堂尖顶往下淌。
康罗伊抱着共振装置走进礼堂,石墙传来熟悉的阴寒,他摸黑爬上唱诗班楼座,把装置固定在管风琴后面。
当他对着麦克风哼起那首被霸凌时在心里默诵的圣歌旋律,手指悬在启动键上的瞬间,忽然听见窗外传来扑棱棱的振翅声。
一只夜莺从残损的彩窗飞进来,停在共鸣箱边缘。
它歪着脑袋,圆溜溜的眼睛映着康罗伊怀表的磷光。
“该醒了。”他按下按键。
差分机的嗡鸣像涨潮的海水漫过石缝,夜莺忽然扬起脖子,清亮的啼鸣撞碎了百年的寂静。
康罗伊望着窗外逐渐泛白的天际线,看见东边的云层里,圣巴塞洛缪教堂的尖顶正从雾中浮现——那里的钟,该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