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书房内陷入长久的、令人窒息的沉寂。
檀香的余烬在空气中飘散,却压不住那股无形的、凝重的压迫感,像一张无形的大手,扼住了所有呼吸。
那枚“督摄万机”铜印,在檀香烟雾中,散发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它仿佛等待着最终的裁决,也像一个沉默的审判官,审视着眼前的祖孙二人。
石弘渊看着元玄曜,那双阅尽世事沧桑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有不甘,有疲惫,最终,化为一声幽深的叹息。
那叹息声里,充满一个旧时代棋手的疲惫与不甘,以及被时代抛弃的孤独。
他仿佛一瞬间老了许多,所有的雄心壮志都在此刻化为一摊死灰,只剩下满身风霜。
他缓缓松开紧握铜印的手,掌心已是一片湿冷,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你长大了。”
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比我想象的,长得更快,也……更聪明。”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中闪过一丝挣扎,但很快又被坚硬的执念所取代。
他知道,这一刻的对话,将决定他,也决定元玄曜此后余生的所有可能。
“但你终究还是太年轻,不懂这乱世的血腥与沉重。”
他试图用长辈的口吻,再次将元玄曜拉回他的棋盘,语气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我确实骗了你。”
石弘渊坦然承认,他声音沙哑,带着沉重的历史感,像在宣读一份早已写好的、关于宿命的判词。
他将那枚沉重古朴的“督摄万机”铜印,缓缓推过书案。
铜印与木案摩擦,发出沉闷的“嗡”声,推到元玄曜面前,那声音像一声叹息,又像一声召唤,等待着被新的主人,以血肉之躯真正拾起。
“但我的大义,不是为了自己。”
他的声音开始变得激昂,眼中再次燃起熊熊火焰,那是积压三百年、刻在乞活军骨子里的血海深仇,此刻像决堤的黄河,从他眼中喷薄而出:“而是为了这天下,为了所有不愿再被胡虏奴役的汉家儿女!”
他猛地站起身,身形虽老迈,气势却如山岳般沉重。
指着那枚铜印,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狂热:“我乞活军三百年血泪,难道就为了一句胡汉融合的空话吗?”
“你可知,在大魏,汉人不过是二等之民,连贱籍都不如!”
他声音颤抖,每一个字都带着血与火的悲痛,像从地狱深处传来,直击灵魂:“你可知,这枚铜印的每一寸,都浸透我汉家儿女的血?”
他目光灼灼,直视元玄曜,试图将那份刻骨的仇恨与悲愤,也灼烧进元玄曜的灵魂深处:“乞活,乞活!向天乞活!”
“我们这支军队,从诞生之日起,唯一的信念,就是杀尽胡虏,光复神州!”
他高声嘶吼,声音在书房内回荡,带着一种古老而沉重的悲壮,以及不容更改的绝望:“我们潜伏三百年,等待三百年,就是为了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将所有胡虏政权,连根拔起的机会!”
“曜儿,你身负元氏皇族最正统的血脉,你是胡人眼中唯一的‘潜龙’!”
他指着元玄曜,语气中充满了期待与决绝:“只要你死在曹妃镇,六镇必然大乱,胡汉矛盾激化,高欢的北齐就会从根基上动摇!”
“届时,我便可以高举为‘前朝皇孙’复仇的大旗,以乞活军之名,整合天下汉军,重塑我汉家河山!”
“这是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解放!”
“这,才是超越个人恩怨的真正大爱!”
“这才是真正的,大义!”
石弘渊说完,胸膛剧烈起伏,眼神狂热而坚定。
仿佛他所描绘的血色未来,已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那份执念,几乎要将他自己,连同这书房,一并燃烧殆尽。
元玄曜静静听着,直到石弘渊说完,他才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开口。
语气中的平静,比任何怒吼都更具穿透力,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