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玄曜没有立刻离开坞堡。
他从独孤雁的小院走出,径直走向坞堡最深处的演武场。
夜色如墨,却掩不住他眼底翻涌的血色风暴。
那股子恨意,几乎要将胸膛撑裂,灼得他喉间生疼,连呼吸都带着火星。
他停在演武场中央,腰间“贺六浑”缓缓出鞘。
古老的刀身在夜风中泛着暗沉血色,像一头被唤醒的凶兽,无声诉说二十年的冤屈与欺骗。
这柄刀,此刻不再是遥远的“圣物”,亦非什么淬毒的“魔刀”。
它只是他的刀,一柄为终结谎言而生、为守护新生而鸣的利刃,正渴望饮尽欺瞒者的血,洗刷他灵魂深处那股子蒙尘的屈辱。
“嗡——!”
他猛地睁开双眼,眸光如淬火的钢针,锐利得能刺穿虚空。
“贺六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
那声音里,压抑至极的愤怒与悲凉,如山洪般喷薄而出。
它不再是单纯的刀鸣,更似被困于深渊的孤狼,挣脱枷锁后对月发出的第一声长啸。
震得人心肺发颤,连带着他胸腔也一阵阵抽疼,仿佛那剧痛能唤醒血脉深处,沉睡的某种东西。
他动了。
身形如一道黑色闪电,在演武场内风驰电掣。
手中的刀,斩断过往二十年的谎言,撕裂每一寸虚假的温情。
它承载着兄长牺牲的无尽悔恨,裹挟着祖父背叛的滔天怒火,更昭示着未来荆棘之路的决绝与霸道!
《破风刀法》融入“贺六浑”的杀伐之气。
刀光如泣如诉,又似九天惊雷,在夜幕下划出无数道血色弧线。
每一刀斩在虚空,都像斩在自己二十年的愚昧之上,斩断那份曾被蒙蔽的、愚蠢的信任。
脚下青石板,刀风带起的碎石划出深痕,空气被切割,发出尖锐嘶鸣。
刀锋过处,所有的痛苦与迷茫被撕裂,只剩下最纯粹的杀意与意志。
像一匹被激怒的孤狼,眼中只剩下猎物的影子,再无半分犹豫,只剩下撕碎一切的本能。
他要用这股力量,将胸腔中郁积二十年的血气,彻底宣泄一空。
他早已不是那个在仇恨中挣扎的少年。
他,就是风暴本身!
许久,他收刀而立,刀尖斜指地面。
一滴血珠沿着刀锋滑落,在青石板上炸开,腥甜的气味混着夜风,刺入鼻腔,冰冷而真实。
他深吸一口气,喉间泛起一股铁锈味,那股子腥甜,却让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他转身,朝着书房方向走去。
有些账,现在,是时候用最冷的血,算一算了。
书房内,檀香袅袅。
空气中,檀香的肃穆与他身上残留的血腥味诡异交织,像两种截然不同的祭祀仪式,在同一空间里扭曲地交缠着,沉重得令人窒息。
石弘渊依旧坐在宽大的书案后。
他正在擦拭一枚古朴青铜大印——“督摄万机”!
印钮上狰狞的辟邪神兽,无声咆哮。
它低吼着三百年乞活军的血泪与不甘,那声音仿佛穿透了时光,直抵人心,带着一股不散的怨气。
铜印被擦拭锃亮,散发出沉重而冰冷的权柄气息。
它像一座刚刚从地下挖出的古老祭坛,散发令人敬畏的威压,也像一张无形的大网,企图再次将元玄曜笼罩其中。
“看过了。”
元玄曜的声音,平静得像是湖面下的深潭,那是一种被冰雪淬炼过的金属质感,不带一丝温度,却蕴藏着极致的压迫。
他缓步走到书案前,目光如两柄利刃,径直落在铜印之上。
那眼神里的审视,让空气都凝固了几分,连檀香的烟气,都似被冻结在半空。
“她都告诉你了?”
石弘渊问,手中擦拭铜印的动作比平时慢了半拍。
指腹摩挲辟邪神兽棱角,动作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
他没有抬头,仿佛等待一场注定的审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