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一个‘自将头颅,献于陛下案前’!”
高洋猛地拍案而起,声音中充满压抑不住的激动与疯狂:“朕准了!”
他知道,自己所赐予元玄曜的,不只是权力,更是一把双刃剑。
这把剑既能斩尽敌寇,也能伤及自身。
但他更清楚,乱世之中唯有以血止血、以杀止杀,方能定鼎乾坤!
元玄曜单膝跪地,脊背挺直如枪。
他那张因失血和血脉透支而显苍白的脸颊上,却涌现两团不正常的潮红。
只有他自己知道,体内的气血正以近乎崩裂的速度翻涌——雁门关强行催动血脉的代价,此刻如同无数细针在他经脉中游走;肩头寒月铁毒素侵蚀的旧伤,更是如同被烙铁灼烧,隐隐作痛。
他不得不紧紧攥着左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用肉体的痛楚来压制那股几欲喷薄而出的腥甜血气。
他整个人仿佛是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活火山,所有的力量与痛苦,都被他以超乎常人的意志力,死死压制在那具单薄的躯壳之下!
满朝文武,无论是主战的武将还是主和的文臣,此刻都用看待怪物般的眼神,死死盯着那个单膝跪地的身影。
他们仿佛能嗅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气与硝烟味,那股由极致痛苦和滔天战意混杂而成的气息,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后退半步,不敢靠近。
他们见过赌上身家性命的,见过赌上家族荣辱的,却从未见过有人敢将自己的头颅,如此轻描淡写地当作战功的赌注,摆在君王的案前!
这已不是匹夫之勇,而是枭雄之魄!
广阳王元嘉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化为一片死灰。
他想反驳,想讥讽,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在这样纯粹的、以命相搏的意志面前,他所有阴险的构陷,都显得如此苍白可笑,不堪一击。
御座之上,高洋的身体微微前倾。
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中,第一次燃烧起与年龄不符的、炽热如岩浆的火焰!
他看到了,看到了元玄曜平静面容下隐藏的,是与自己何其相似的、对命运不公的滔天怒火与抗争!
那是同类之间的共鸣,也是棋手对棋子的欣赏。
然而,就在高洋即将开口、一锤定音的瞬间——
“陛下,不可!”
门下省侍中崔亮再次出列。
他身形瘦削,却脊梁挺直,声音依旧沉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字字如刀,直指元玄曜的核心痛处:“军令状乃武人之勇、匹夫之诺,然国之大事岂能决于一人之勇莽?冠军侯此举,是将陛下、将我大齐的国运,一同绑在了他个人的荣辱之上!此为豪赌,非治国之道!臣请陛下三思!”
崔亮的话如同一盆冷水,瞬间浇在许多热血上头的武将心头。
是啊,赢了固然好,可若是输了呢?
难道真要看着冠军侯人头落地,大齐再失一根擎天之柱吗?
不等众人细思,另一道更加尖锐的声音,从宗室的队伍中响起:“崔大人所言甚是!”
只见一名身形修长、面容俊美却略带阴柔之气的年轻王爷缓步而出。
他正是高洋的九弟,新封的长广王高湛。
高湛的目光如同毒蛇,死死锁在元玄曜的背影上,声音充满毫不掩饰的敌意,语气阴毒至极:“陛下!此人来历不明,骤登高位,且身负鲜卑旧部血统!如今又借南梁入侵之机强索兵权,其狼子野心路人皆知!若将国之兵马尽付其手,万一他与南梁暗中勾结、效仿那侯景之事,则我大齐江山危在旦夕!请陛下速速收回兵权,以防不测!”
此言一出,朝堂哗然!
这已不是构陷,而是最恶毒的诛心之论,直指元玄曜的血脉原罪。
“九弟,慎言!”
一声温润如玉,却带着一丝清冷威严的呵斥,从高湛身后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亲王服饰、面容儒雅、气质沉静如山的青年缓缓走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