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无比清晰,“这上面,是过去五年,整整六十个月!每个月从我的工资里,硬生生抠出来,捐出去的钱和票证换来的凭证!粮票、油票、布票,换成钱,再换成物资,送到最需要它们的地方!送到保家卫国的战士手里!送到流离失所的灾民手里!送到没爹没娘的孩子手里!”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清亮如寒星的眼睛,此刻燃烧着熊熊的怒火,如同两柄烧红的利剑,直直刺向脸色骤然剧变、由红转青再转白的王虎:
“王虎!你告诉我!当我在这个冰冷的车间里,熬过一个又一个通宵,眼睛里熬出血丝,只为了让这台洋机器吃透,只为了让咱们国产零件的精度能提高哪怕0.1毫米的时候;当我在家里那盏十五瓦的灯泡底下,缝补孩子磨破的裤腿,心里盘算着下个月怎么省下几毛钱,好凑够那个月的捐款的时候;当我为了省下一顿午饭钱,饿得胃里像火烧一样疼,只能猛灌凉水的时候——你!王虎!你在干什么?!”
她一步步向前逼近。明明她的身形在王虎那铁塔般的身躯面前显得如此单薄瘦小,但此刻她身上爆发出的气势,却如同千军万马,带着排山倒海般的压迫感!王虎竟被她逼得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你是不是正舒舒服服地坐在保卫科那间宽敞的办公室里,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供销社凭票才能买到的特供红酒,美滋滋地抿上一口?盘算着怎么讨好那个已经被抓起来的陆振邦,好再往上爬一步?盘算着怎么给那些你看不顺眼、不肯给你上贡的工友穿小鞋、下绊子?!”
她的语速越来越快,字字如刀!
“你是不是还在盘算着,怎么把厂里那些还能用的‘废铜烂铁’,偷偷摸摸倒腾出去,换成你兜里叮当作响的票子?!盘算着怎么把公家的财产,变成你王虎家的私产?!”
“你……你放屁!血口喷人!!”王虎的脸彻底涨成了酱紫色,额头和太阳穴的青筋如同蚯蚓般疯狂跳动,他羞怒交加,下意识地又想后退,却被身后的人群挡住。他的手猛地按在了腰间的扳手上,眼中凶光毕露!他万万没想到,林晚星手里握着的不是技术图纸,而是这样一本足以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的“功劳簿”!更没想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沉默寡言、只知道埋头干活的女人,发起狠来如此可怕!不仅撕了他的脸,连他的底裤都要扒下来!
“血口喷人?”林晚星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笑意。她没有丝毫畏惧他按在扳手上的手,反而猛地将手中那本钉满了凭证的册子,用尽全身力气,“啪”地一声,狠狠拍在王虎那厚实的、沾着油污的胸口上!
“看看!王虎!睁开你那被猪油蒙了的眼睛好好看看!看看这本册子上每一张纸片!每一张泛黄的粮票!每一个鲜红的公章!它们都是一个个响亮的巴掌!抽的就是你这种满嘴大道理、一肚子男盗女娼,只会给人扣帽子、背地里却像蛀虫一样啃食工人血汗、挖国家墙角的败类的脸!!”
那本饱经沧桑的册子,经此一拍,线头崩开,纸张散落,飘飘扬扬地掉落在满是黑色油污的水泥地面上。几张泛黄的粮票,正好落在王虎沾满泥灰的翻毛皮鞋上。
离得最近的老师傅赵大锤,再也忍不住了。他颤巍巍地弯下早已被重活压弯的腰,伸出布满老茧和裂纹的手,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张掉在他脚边的捐赠收据。昏黄的灯光下,那上面的字迹和公章清晰无比。
“我的老天爷啊……”赵大锤的声音带着哽咽,浑浊的老眼里瞬间涌上了水光,“是真的……都是真的……淮河发大水那年……我老家……我老家就在重灾区啊……我……我……”后面的话,他哽咽得说不出来,只是死死攥着那张薄薄的纸,仿佛攥着千斤重的情谊。
“林工……她……她真的捐了五年?”
“一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她还带着三个孩子啊!那日子……那日子可怎么过啊!”
“五年……六十个月……风雨无阻……这……”
“王科长他……他怎么能这样污蔑林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