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钱问明这个老家伙还是给他留了个难题。
眼下这节骨眼要是再推辞,那可就是真的认了怂了。
他猛灌一口烈酒,辣得眯起眼:“拿火镰来!”
徐若琴忙递上牛皮火镰袋。老杆子枯手抽出根半寸长的艾草,往弹壳口轻轻一插。
细香笔直竖在弹壳上,像根颤巍巍的银针。
“院里去!”老杆子抓过老套筒跳下炕,靰鞡鞋踩得地面咚咚响。
众人呼啦涌到院当间。雪地被踩得一片狼藉,月光映得那柱细香一点猩红摇曳不定。
老杆子退到百步开外的柴火垛旁,老套筒枪托抵肩的瞬间,整个人如老树盘根。
缺口、准星、香头红点凝成一条冰线。
“砰!”
枪响震落屋檐冰溜子,艾草香齐根而断,红点在空中划出残影。
“好!”李强吼得破音。
张大兵却眯眼盯着弹壳——黄铜壳口崩缺了米粒大一块。
钱问明枯手捡起弹壳,指甲盖划过豁口:“枪管子老喽,吃不住劲。”
老杆子脸膛涨成酱紫色,烟袋锅狠狠一磕枪管:“老子砸死你...”
“够用就行!”张大兵突然打断,将校呢大衣甩上肩,“小刘!记录补一条——”
他声如洪钟:“前任民兵队长老杆子,百步穿杨,曾毙敌十一.......”
文书钢笔尖在牛皮本上沙沙游走。老杆子佝偻的背脊慢慢挺直,眼底有东西亮得骇人。
卡车引擎在屯口轰鸣。帆布篷下摞满裹油布的钢枪,刺刀鞘碰撞叮当响。
张大兵踩着脚蹬跃上副驾,翻毛领子结满霜花。
他忽然扭头冲院里吼:“老钱!开春掏窝子,带足铁西瓜!”
吉普车碾过冻土,车辙印里渗出暗红血冰碴。
月光下,半枚鳄鱼卵沉入幽暗水底,卵壳血纹如心跳搏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