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涵听到后赶忙跑出了门外。
张大兵的嘎斯-69吉普车在屯口土道上“突突”闷响,排气管喷着股股黑烟,将校呢大衣的身影在车窗口晃了晃,终究没回头。
屯子像是被抽掉了半口活气儿,陡然静得发沉,只剩老榆树杈子上几只黑老鸹被引擎惊起,“呱呱”叫着扑棱棱扎进灰蒙蒙的天里。
老杆子蹲在屯口碾盘旁,烟袋锅在鞋底磕了磕,火星子掉进土里,嗤一声灭了。
他眯缝着浑浊的老眼,望着吉普车卷起的黄尘尾巴消失在老林子拐角,半晌才哑着嗓子道。
“老鹰飞得再高,也得落回山坳坳里歇脚……这老张家爷俩,迟早还得回来。”
他这话是说给旁边蹲着的钱问明听的。
钱老头裹着那件油光锃亮、翻毛领子都磨秃了的羊皮袄,枯瘦的手指正捻着个黄澄澄的子弹壳。
他眼皮都没抬,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命里拴着根儿,走不脱。”
他指尖一弹,那子弹壳“叮铃”一声脆响,打着旋儿落在冻硬的泥地上,滚到林涵脚边停住了。
林涵正帮着她妈徐若琴拢紧衣服的领口,闻言弯腰拾起那还带着凉气的弹壳。
掌心大小,沉甸甸,黄铜壳口被火药熏燎得微微发黑,散发出一股子冷硬的硝石味儿。
“丫头,”钱问明撩起耷拉的眼皮,浑浊的眼珠钉子似的扎在她脸上,“你可知道张爷爷那‘铁扫帚’,打的是啥劲儿道?”
林涵握着弹壳的手一紧。
灶房炕头那几晚的挑灯夜读,书页上那些天书般的公式符号、分子结构图、拗口的“硝化甘油”“tNt当量”还在脑子里打着转,此刻却被这老猎人看似随意的一问猛地拽回了现实。
她不是纸上谈兵,她是闻过硝烟、见过血光、调过那要命炮药的人!
她没立刻答话,黑亮的眼睛在钱问明沟壑纵横的脸上定了定,随即转向旁边碾盘下冻得梆硬的土坷垃。
她走过去,把那子弹壳尖头朝下,捏在拇指和食指之间,悬在土坷垃上方寸许的地方。
然后,她手腕猛地向下一顿!
不是砸,是顿!一股子短促冷脆的寸劲儿,从肩胛骨传到指尖,再狠狠贯注在那小小的铜壳上!
“噗!”
一声闷响,不像石块落地那般松散。
那子弹壳竟像颗烧红的铁钉,生生楔进了铁板似的硬土里!
壳尾嗡嗡震颤,露在外面的半截铜壳在惨淡的日头下,闪着刺目的寒光。
土,纹丝没裂,只留下一个边缘清晰的圆孔。
屯口霎时一片死寂。
连老杆子叼着的烟袋锅都忘了嘬,烟锅里那点残火星悄无声息地暗了下去。李强刚扛着铁锹从河套边溜达回来,瞧见这阵仗,眼珠子瞪得溜圆,差点把锹把子撂地上。
钱问明那张枯树皮似的老脸,先是一点一点绷紧,绷得像块陈年的老榆木疙瘩。
随即,那些深刻的褶子又如同被春风犁开的冻土,缓缓地、一点点地松弛、舒展,最后竟扯出一个极其罕见的、带着铁锈味儿的笑纹。
“好!”
那破锣嗓子只挤出一个字,短促,却像块冻硬的石头砸在冰面上,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他枯手一伸,不是去拔那钉进地里的弹壳,而是探进油渍麻花的羊皮袄内兜,摸索着掏出一个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方块。
纸包打开,里面是块黑黢黢、不起眼的扁石头,边缘磨得溜滑。
“认得?”钱问明把那黑石头递到林涵跟前。
林涵接过来,入手冰凉沉重。她用手指捻了捻石面,又凑到鼻尖下嗅了嗅,一股极淡的、混杂着硫磺和金属碎屑的土腥气钻进鼻腔。
她抬眼,目光亮得惊人:“燧石!”
钱问明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山羊胡子都翘了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