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的广都,空气里已浸着刺骨的凉意。城外的锦江水面泛着灰蒙的光,风掠过河岸的芦苇,卷着干枯的苇絮飘向城中,落在低矮的夯土城墙上,粘在守军粗糙的甲片上。这座成都南侧的门户小城,城墙最高不过两丈,护城河宽不足三丈,连像样的箭楼都只有四座 —— 与坚固的江州、险峻的剑阁相比,广都更像个随手可破的草台堡垒,唯一的价值,便是横在庞德大军与成都之间的最后一道缓冲。
黄权站在北门城墙上,指尖划过城墙缝隙里的青苔,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他身着一身轻便的玄铁甲,甲片边缘还沾着赶路而来的尘土,腰间悬着刘璋亲赐宝剑,剑柄上的红绸在风里微微颤动。到广都已有整整一日,他没敢歇过半刻:清晨查勘四座城门的防御,正午清点府库的粮草与兵器,傍晚慰问城墙上的守军,此刻暮色四合,他还在盯着城外的官道,目光锐利得像要穿透渐浓的夜色。
“将军,风大,您披上这件披风吧。” 身后传来亲兵的声音,一件粗布披风递到面前。黄权接过,随意搭在肩上,视线却没离开官道 —— 那是从广汉通往广都的必经之路,此刻空荡荡的,只有几只晚归的乌鸦落在路边的枯树上,发出沙哑的啼叫,更添几分萧瑟。
他心里清楚,这份萧瑟很快就会被战火撕碎。广都的兵力,是他此刻最大的心病:从成都带来的三千精锐,虽是能战之兵,却也因连日赶路面带疲惫,甲胄下的肩膀大多紧绷着,握着长枪的手因赶路的颠簸还带着轻微的颤抖;而广都本地的五千守军,说是 “守军”,实则多是临时征召的农夫,有的手里还握着锄头,有的背着断了弦的旧弓,年纪最大的已近五旬,最小的不过十六岁,站在城墙上,连腰杆都挺不直。
“将军,府库的兵器清点完了。” 一名校尉匆匆跑上城来,手里捧着一卷竹简,声音带着几分苦涩,“弓只有三千张,箭弩八千支,滚石和礌木加起来不过两千……”
黄权接过竹简,借着城头的火把光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竹简上的数字像一根根细针,扎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 这点防御物资,别说抵挡三万大军,连应付一次小规模攻城都嫌不足。他抬头望向成都方向,夜色里只能看到远处模糊的山影,心里沉甸甸的:广都一失,成都便再无屏障,刘璋手里那两万守军,守得住成都那四丈高的城墙吗?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城外传来,打破了暮色的寂静。城墙上的守军瞬间紧张起来,有人举起弓,有人握紧长枪,校尉厉声喝道:“来者何人?止步!”
“是自己人!我是斥候!有紧急军情禀报黄将军!” 马蹄声在城下停下,一名斥候翻身下马,声音带着明显的喘息,显然是一路疾驰而来。
黄权快步走到城墙边,俯身道:“快说,敌军情况如何?”
斥候单膝跪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声音断断续续:“将军…… 庞德大军…… 今早已出广汉…… 共三万余人,其中有…… 有我们的降军,还有…… 甘宁带路…… 预计明日中午…… 就能到广都城下!”
“甘宁……” 黄权低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里闪过一丝冷意。甘宁本是益州将领,却在江州叛降,如今反过来带着敌军打自己人,这种背主之辈,最是熟悉益州的地形与防御弱点,有他在,庞德的攻城只会更顺利。
斥候又补充道:“敌军还带着…… 带着简易云梯,没有投石车及其他攻城器械,看来是想速攻……”
黄权点了点头,心里稍稍松了口气 —— 没有重攻城器械,说明庞德确实想速取广都,这倒给了他一丝可乘之机。他挥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歇息,给战马喂点草料,稍后还有要事问你。”
斥候领命离去,城墙上重新陷入寂静,只有火把燃烧的 “噼啪” 声在风里回荡。黄权转过身,看向身边的校尉:“去把雷铜将军请到议事厅,就说我有要事商议。”
半个时辰后,雷铜走进了广都的临时议事厅。他身着一身青甲,脸上带着风尘,刚从西城查勘回来,甲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