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芜带着十多个小官分站两边,手里拿着高竿挑起对应项目的实物标签和账册副本,方便大家远距离观看。
我手里拿着一把乌木算盘,手心微微出汗,但稳如磐石,站在案前。开始算!随着我一声清喝,算盘在格子纸上飞快移动,发出清脆的噼啪声,像急雨敲打瓦片,节奏分明。
我没有从细枝末节算起,而是先报总数,再一项项拆解,层层分析。冬储三个月,总入库蔬菜一千二百石,耗用七百石,腐烂三十石,现存四百七十石!其中,白菜入库三百石,现存一百二十石。这项节省......
每说到一项,阿芜就高高举起对应的实物标签,阳光照在布条上,色彩鲜明,映入每一双注视的眼睛里。当我说到红薯干的储备时,声音突然提高:这项新作物,做成干货后,极大减轻了运输重量。仅运费一项,折算铜钱三千二百二十六枚!而这些节省下来的钱,足够供给五百名逃难的百姓,半个月的口粮!
的一声,围观的人群炸开了锅。安静,接着是无法抑制的惊叹和抽气声,有人喃喃自语:原来数字......也能救人的命?
一直默默旁观的李斯,慢慢站起身,亲自走到长案前。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枯瘦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核对算盘,指尖划过格子线,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目光随着我的演算轨迹移动。
很久,他抬起头,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广场:分毫不差!那一刻,所有的质疑、嘲笑、恶意,都烟消云散了。
那天晚上,一队禁军护送着一个太监来到我的住处。太监双手捧着一个黑漆托盘,上面静静地躺着一枚青铜令牌。令牌古朴厚重,正面是凸刻的篆字——稽核直奏。
我接过令牌,金属的冰凉触感从手心蔓延到血脉,边缘微钝却不割手,好像承载着千钧重量。我握着那枚尚有余温的令牌,站在窗前。远处,夜风送来隐约的争吵,是一个尖细的嗓音在厉声责骂:谁让你去查她的账?谁让你去的!她根本不是用什么妖术......她是——她是对那些数字太清楚了!
是啊。我闭上眼睛,在心里轻声回应。你们所有人都以为,宫女只会烧火做饭,争风吃醋。可你们忘了,最会精打细算的人,才能真正掌勺这天下。
窗外,北风吹过飞檐,铁马铿锵作响,像千军万马踏雪而来。属于我的战场,才刚刚端上了第一道主菜。青铜令牌到手的那天晚上,我没有休息。呜呜,当个女强人真不容易啊,连个安稳觉都睡不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