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令已过立夏,空气里开始浮动着隐约的燥热。梧桐树的叶子从嫩绿转为深碧,层层叠叠,在日光下泛着油亮的光泽,投下大片浓密的树荫。城市的声音似乎也因这渐长的白日而显得愈发喧腾,充满了盛夏来临前的勃勃生机。
然而,在梧桐公馆顶层那间视野开阔的公寓里,时间依旧遵循着一种内敛而平缓的节奏。康复期的生活,如同细水长流,在日复一日的陪伴、复健、阅读和静养中,悄然积淀着力量。萧惊弦的身体状况,在精心的调理和与病魔的坚韧抗争下,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平台期。虽然离真正的“康复”还有漫长的路要走,依旧需要轮椅代步,体力也极易衰竭,但那种生命随时可能油尽灯枯的危机感已大大减轻。他的精神日益清明,眼神中重新焕发出属于“萧惊弦”本人的、沉淀着智慧与阅历的沉静光芒。
这种稳定,如同为一直紧绷着心弦的萧逐云,悄悄松开了一道缝隙。生活的重心,在确保父亲得到最妥帖照料的前提下,开始尝试着,极其谨慎地,向外探出一丝触角。
一个剧本,就是在这个时候,经由陈叔之手,递到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部低成本的文艺片,讲述一位年轻艺术家在遭遇重大挫折后,于边陲小镇寻找自我与救赎的故事。剧本格调沉静,情感细腻,对演员的内心戏要求极高。导演是一位颇具才华但尚未声名大噪的年轻人,态度诚恳,明确表示愿意全力配合萧逐云的时间,保证拍摄周期绝不与照顾父亲冲突。
萧逐云在父亲午睡的书房里,就着台灯,一口气读完了剧本。合上最后一页时,窗外已是夜色深沉。他久久沉默,胸腔里仿佛被某种沉重而真挚的东西填满。故事里那种关于失去、创伤与艰难重建的母题,与他过去一年的生命体验产生了深刻的共鸣。一种久违的、属于演员本能的创作冲动,在他心底悄然苏醒。
但同时,巨大的犹豫和担忧也随之而来。进组意味着短暂的分离,意味着无法像现在这样24小时贴身守护。尽管父亲情况稳定,但万一……他不敢深想。
几天后,一个午后饮茶的闲暇时光,萧逐云几经斟酌,还是将剧本的事情,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告诉了父亲。他重点强调了剧组就在邻市,交通便利,他可以随时往返,导演也非常通情达理。
“……就是觉得本子还不错,有点感触。”他轻描淡写地说,小心地观察着父亲的反应,“不过也就是看看,现阶段还是以您为重。”
萧惊弦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将茶杯放下,目光投向窗外被阳光照得发白的城市轮廓,静默了片刻。然后,他转过头,看向儿子,眼神深邃而平静,没有担忧,没有不舍,反而带着一种洞悉和理解。
“……剧本……给我看看。”他声音不高,却清晰。
萧逐云一愣,连忙将剧本递过去。
接下来的两天,萧惊弦阅读的速度很慢,常常看几页就需要休息。但他看得很专注,有时会对着某一页沉思良久。萧逐云在一旁陪着,心中忐忑。
终于,在看完剧本后,萧惊弦将剧本轻轻放在膝上,对守在一旁的儿子招了招手。
“这个角色……内心戏重,不好演。”他缓缓开口,语气是同行间探讨业务般的平静,“但……有东西可挖。跟你……以前的戏路……不太一样。”
萧逐云屏息凝神。
萧惊弦的目光落在儿子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严肃,但眼底深处,是掩藏不住的期许:“……演员……老闷在家里……不行。得……回到镜头前……去‘活’一次。”
他顿了顿,歇了口气,继续道,每个字都说得很慢,却重若千钧:“……别担心我……李主任……陈叔……都在。你去……好好演。”
“爸……”萧逐云喉头哽咽,万千情绪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作一句,“我会安排好的,一定经常回来。”
萧惊弦极轻地摇了摇头,嘴角浮现一丝极淡却真实的弧度:“……不用……跑来跑去。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