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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秋吾儿:见信如晤。来信已于四日前收悉,勿念。”
开头依旧是寻常的问候,关心她和石头、秦建国的情况,叮嘱秋凉添衣,注意饮食。絮絮叨叨,一如往常。沈念秋的心悬着,飞快地往下阅读,寻找着那个关键的答复。
直到第二张信纸的中段,母亲笔锋一转:
“……汝信中提及高考之事,我与你父反复阅看,商讨数日,心中亦是百感交集。恢复高考,乃国家振兴之兆,学子之幸。汝有此志气,欲奋力一搏,我与你父心内甚慰。想起你年少时便刻苦勤学,若非时局变动,早已……如今机遇重现,切不可因家务琐事而轻言放弃,当全力以赴,方不负平生所学,亦不负国家厚望。”
看到这里,沈念秋的鼻子一酸,母亲是懂她的,是支持她的!
她迫不及待地继续往下看:
“至于石头之事,汝之顾虑,亦是我与你父之忧。抚育幼儿,确非易事,尤我与你父年岁渐长,精力或不比往年。然,骨肉至亲,血脉相连。石头乃我外孙,活泼可爱,每思及他咿呀学语之态,心中亦是一片柔软。汝与建国身处乡间,诸事繁忙,建国身为干部,责任重大,汝欲备考,势难两全。”
母亲的笔迹在这里似乎顿了顿,墨迹稍深:
“我与你父思之再三,虽知此事繁难,但为汝之前程计,为石头能得更好照料计,愿在此备考及你求学期间,将石头接至家中,代为抚养。省城条件虽非极佳,然比之乡间,于幼儿成长、疾病医治终归便利些许。我与你父必当竭尽所能,悉心呵护,使石头康乐成长,亦可使汝安心向学。”
“然,”母亲也用了这个沉重的转折,“此事亦有几处,需与汝及建国言明。一则,我与你父工作尚未退休,虽可协调,但白日仍需上班,照料石头需请托可靠保姆相助,此事需尽快着手寻访,费用方面,我与你父可承担大部,然汝与建国亦需有所准备。二则,石头年幼,骤然离母,恐不适应,若决定送来,宜早不宜迟,使他有一段适应之期。且你学业间隙,需常来信,假期亦当尽量回来探望,以慰孩子思念之情。三则,……”
母亲条理清晰地列出了几点顾虑和实际困难,每一个字都透着慎重和现实。信的末尾,母亲写道:
“……此非小事,关乎石头成长,亦关乎汝之前途。望汝与建国见此信后,平心静气,仔细权衡。若最终决定送石头来,便尽早打算,将孩子常用之物、饮食习惯等细细告知。我与你父,在此静候汝等回音。”
信的末尾,是母亲的签名,旁边还有父亲添上的一句笔力刚劲的话:“大局为重,安心备考,家事勿虑。”
沈念秋一遍又一遍地读着信,尤其是父母同意接手抚养石头的那几段,泪水模糊了视线。同意了!父母同意了!压在心口最大的一块石头,仿佛瞬间被移开了大半,一种混合着巨大和深切愧疚的情感涌上心头,让她泣不成声。
激动过后,冷静下来,她再次细读母亲信中所提的那些现实问题:请保姆的费用、石头适应期、分离的痛苦……这些都是必须直面和解决的。母亲的信,不是简单的允诺,而是一份沉甸甸的、经过深思熟虑的责任承接。
她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放回信封,贴在胸口,久久不能平静。现在,压力部分转移了,但接下来的路,需要她和秦建国一起,一步步踏实地走下去。她抬头望向窗外,雨后天晴,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湿漉漉的院子里,亮晶晶的。希望,仿佛也随着这阳光,一丝丝地照了进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