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国没有催促,只是默默地把她怀里的石头接了过去,紧紧抱在怀里。他的目光沉静,落在她脸上,无声地传递着支持。
石头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乖乖地靠在父亲怀里,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着母亲。
沈念秋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稳住心神。她走到窗边,借着窗外雪地反射的、黄昏最后一点微光,小心翼翼地撕开了信封的封口。
里面是一张薄薄的信纸。
她展开信纸,目光急切地扫过上面的字迹。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几秒钟后,她的肩膀微微颤抖起来,不是悲伤,而是一种极力压抑的、巨大的情绪波动。她猛地转过身,将那张信纸紧紧按在胸口,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秦建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地问:“……咋样?”
沈念秋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他,嘴唇翕动了好几下,才终于发出声音,带着哭腔,却又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激动和喜悦:
“建国……我……我考上了!东北师范大学!中文系!”
她几乎是扑过来,将那张录取通知书递到秦建国眼前。
秦建国接过那张轻飘飘却又重似千斤的纸,低头看去。白纸黑字,清晰地印着沈念秋的名字、录取院校和专业。他那张常年被风吹日晒、显得有些粗糙的脸上,先是难以置信的愣怔,随即,一种极为复杂的神情浮现出来——有由衷的喜悦,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有为她感到的骄傲,也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对未来漫长分离的失落。
但这些情绪最终都化为一个深深的凝望,和一句朴实无华却掷地有声的话:“好!真好!念秋,我就知道你能行!”
他伸出宽厚的手掌,用力握了握她冰凉的手指。
巨大的喜悦如同潮水般冲刷着沈念秋,让她一时之间有些晕眩。几个月来的悬心、焦虑、不安,在这一刻得到了最圆满的释放。
狂喜过后,现实的问题也随之浮上心头。她看着眼前抱着孩子的丈夫,喜悦的心头,瞬间又蒙上了一层浓得化不开的离愁。
“建国,石头……”她张了张嘴。
秦建国却仿佛早已深思熟虑,他打断她,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按之前商量的,你带着石头去爸妈那儿。爸妈盼了这么久,也该含饴弄孙了。你一个人去上学,我不放心,有爸妈帮着照顾石头,你也能安心读书。”他顿了顿,看着怀里懵懂的儿子,声音低沉了些,“我……我一个人在屯里,怎么都好说。”
这话听起来是理智的安排,但沈念秋听出了他话语深处那份沉重的牺牲。他将自己最珍视的妻儿,亲手推向更好的未来,而自己则留守在这片熟悉的土地上,承担思念与孤独。
“可是……”沈念秋的眼泪又落了下来,为他的理解,也为即将到来的分离。
“没有可是,”秦建国语气坚定,“这是最好的安排。等你在那边安顿好,寒暑假就回来。等石头大点,也许……”他后面的声音低了下去,那个“也许”充满了不确定性,但此刻,它像一点微光,支撑着面对别离的勇气。
这一夜,两人都久久无法入睡。录取通知书带来的喜悦与离别的愁绪交织在一起,滋味复杂。他们依偎在炕上,低声商量着接下来的安排:什么时候动身,带哪些东西,怎么跟屯里人说,秦建国一个人在家要怎么生活……琐碎的细节,冲淡了一些悲伤,却也实实在在地提醒着,分离已迫在眉睫。
第二天,消息传开,靠山屯再次震动。祝贺声、羡慕声、还有背后那些“秦支书以后成‘跑腿子’(光棍)了”的议论,交织在一起。秦建国和沈念秋坦然面对,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沈念秋母子的远行准备中。
秦建国变得更加忙碌。他托人去县里,用积攒下来的布票和钱,给沈念秋扯了一块厚实的深蓝色呢子布料,又给石头买了新棉花和厚布,催着沈念秋赶紧给孩子做身新棉袄棉裤。“出门在外,穿体面点,不能让人看低了。”他这样说。他又找来牛皮和上好的乌拉草,熬夜给沈念秋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