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沉甸甸的帆布包入手,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直抵掌心,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秦建国心头一颤,连带着呼吸都为之停滞了半拍。这不是寻常的重量,这是能压垮命运,也能托举新生的分量。赶车伙计那句低哑的“一路顺风”还在林间微弱的回荡,骡车碾压残雪枯枝的“嘎吱”声却已迅速远去,被黎明前老松林子死一般的寂静彻底吞噬。
秦建国没有立刻动弹,他甚至刻意放缓了呼吸,像一尊冻结在寒夜里的石雕,凝立在原地,全身的感官却如同最精密的雷达,向着四面八方延伸开去。耳朵捕捉着风穿过不同密度树梢的细微差异,眼睛在朦胧的黑暗中努力分辨着任何一丝不自然的晃动,鼻子警惕着任何一丝不属于山林的气息。足足过了有一支烟的功夫,确认周围除了自然之声再无任何异动,他才从肺叶深处,缓缓地吐出一口压抑已久的浊气,白色的哈气在眼前迅速弥漫又消散。
他微微仰头,透过光秃秃的枝桠缝隙,望向那片墨蓝色、仿佛天鹅绒般的天幕,上面镶嵌的几颗寒星,正闪烁着清冷而倔强的光芒。他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凛冽清寒、带着松针和腐殖质特有气息的空气,仿佛要将这守护了数年、既熟悉又即将远离的山林魂魄,最后一次刻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没有在此地盘桓,更不可能在此地清点,那不是猎人的习惯,而是取死之道。他迅速而无声地行动了起来,抱着那个帆布包,如同习惯了黑暗的幽灵,沿着一条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更为隐秘和崎岖的路径,向着护林点的方向潜行。他的脚步落在半融的雪壳和松软的枯叶上,几乎不发出任何声响,每一次落脚都经过深思熟虑,避开可能发出脆响的断枝。他的身影在林木的阴影间快速穿梭,与周围环境完美地融为一体。
回到那间栖身数年、充满了烟火气息和孤独记忆的小屋时,东方的天际才刚刚露出一线鱼肚白。他没有立刻去拨弄那早已冰冷的炉火,而是反手仔细地插紧了那扇略显破败的木门门闩,又搬过屋里唯一一张沉重的木桌,悄无声息地抵在门后。做完这些,他才就着窗口透进的那一点微弱天光,在冰冷的炕沿上坐了下来,将那个帆布包郑重地放在膝头。
解开捆扎得紧紧的绳索,打开帆布包。里面是码放得极其整齐的几沓“大团结”,簇新的纸币边缘锋利,在昏暗中似乎自身都带着一种幽冷的光泽,那是一种能灼伤眼睛的光芒。他伸出手指,指尖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颤抖,轻轻拂过那坚挺的纸缘,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喜悦、深刻疲惫和如山压力的复杂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他一直以来紧绷的心防。这笔钱,是他用数年的隐忍、冒险、孤寂,游走在规则边缘,甚至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才换来的。它是通往未来与妻儿团聚的诺亚方舟,也是此刻必须完美隐藏、否则足以引火烧身的最大秘密。
他没有时间去细细摩挲,更不敢在此刻去清点那摞钱的厚度。老马的信誉,在这种刀头舔血的交易中,比任何白纸黑字的契约都更为可靠。他现在需要争分夺秒,在天光彻底放亮、可能有人上山之前,让这笔足以引起轩然大波的财富,彻底地、安全地“消失”。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在简陋得几乎一览无余的小屋内快速而仔细地巡视。直接埋在地下?不行,开春化冻在即,泥土会变得松软潮湿,极易腐烂纸币,而且动物的嗅觉灵敏,难保不会被刨出。藏在房梁屋瓦的缝隙里?太容易被经验丰富的搜查者发现,不够稳妥。他的视线最终,牢牢地锁定在了自己那套伴随着他度过无数个寒冬的、厚重而破旧的铺盖卷上。这床棉花早已板结、被面打了好几个补丁、散发着淡淡体味和烟熏火燎气息的被褥,此刻在他看来,却是最完美、最不引人注目的保险箱。
他立刻行动起来,从那个小小的、针线都配备齐全的针线包里,找出最粗壮耐磨的棉线和一根大号的针。他动作熟练地挑开被褥几个不同位置的线脚,这些位置的选择很有讲究,都在被褥正常使用时会自然形成褶皱或磨损的地方,即便日后针脚被发现,也不显得突兀。他小心地将板结的棉絮掏出一些,形成一个不易察觉的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