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省城回来的第二天,秦建国就回到了文化宫的日常。工作间里,《大地新生》的复制品已经陈列在进门的玻璃柜里,轻学徒则投去羡慕的目光。但秦建国自己反而平静了——那件作品已经完成它的使命,现在他需要向前看。
早晨处理完几件紧急的修补活计后,秦建国从工具箱底层取出一个布包,里面是省城之行收集的零零碎碎:几张展览门票,一份美术院的宣传册,顾研究员的名片,还有几块在省城旧货市场淘来的特殊木料——一段有雷击痕迹的槐木,一块沉水多年的老船木。
刘木匠端着茶缸走过来,瞥见他桌上的东西:“哟,从省城带回宝贝了?”
“算不上宝贝,就是些有意思的废料。”秦建国拿起那段雷击木,“您看这个,被雷劈过,里面都碳化了,但边缘的木质还活着。”
刘木匠接过来掂了掂:“可惜了,要是没被雷打,能出好料子。现在这样,做啥都不成材。”
“我想试试……不做成什么具体东西,就顺着它的伤痕刻。”秦建国说。
刘木匠看了他一眼,慢慢喝了口茶:“建国啊,你现在想法多了。也好,年轻人是该多试试。不过咱们吃手艺饭的,手上功夫不能松。那些花里胡哨的尝试,得空了弄弄就行。”
这话里有老师的关切,也有老匠人的务实。秦建国点点头:“我明白,刘师傅。日常的活儿我一样不会落下。”
下午,邮递员送来一个厚实的信封。是《江河文艺》寄来的样刊和稿费单。样刊一共五本,秦建国摩挲着封面上的“江河文艺”四个毛笔字,翻开自己的那篇文章。铅字印得清晰,编辑还配了一小幅木刻插图——一个朦胧的晨扫人形,这让他惊喜。
稿费六十八元,对于一篇三千字的短篇小说来说不算低。秦建国仔细将稿费单收好,打算下班就去邮局取出来。按照家里的约定,这笔钱的一部分存入“文化基金”,剩下的可以自由支配。
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抽屉里找出之前广播剧的稿费单复印件。两笔收入,一笔来自广播这种新媒体,一笔来自传统文学杂志,都源于同一个故事。时代真的在变,一条路走通了,旁边就会开出新的岔路来。
下班前,孙科长把他叫到办公室:“建国,有个事跟你商量。市工会下个月要办个‘劳动者风采’征文活动,他们看了《江河文艺》上你的文章,想邀请你当评审组成员之一。当然,是业余的,有点象征性的补贴。”
秦建国愣住了:“我?当评审?孙科长,我这水平……”
“别妄自菲薄。”孙科长摆摆手,“你现在是市里小有名气的作者了,而且你本身是劳动者出身,了解一线生活,这正是他们需要的视角。就是看看稿子,提提意见,最后参与评奖讨论。时间也不长,就两个周末。”
秦建国想了想,答应了。这确实是个学习的机会,能看到不同行业的普通人怎么写自己的生活。
回家的路上,他在邮局取了稿费,又去副食品店称了半斤猪肉——今天该改善改善伙食了。经过新华书店时,他犹豫了一下,走进去用零钱买了一本《现代小说技巧初探》。书的封面是素白的,只有黑色书名,定价一元二角。对于习惯买打折旧书的秦建国来说,这是难得的“奢侈消费”。
晚饭时,他把当评审的事说了。沈青山沉吟:“这是好事,说明你的位置不一样了。但记住,看别人的稿子要公正,也要谦虚,你毕竟不是科班出身。”
沈念秋则更关心实质:“补贴有多少?时间安排呢?别耽误了正事。”
“补贴不多,就十块钱。时间主要在周末,不冲突。”秦建国说着,把那本《现代小说技巧初探》拿出来,“我还买了这个,想学习学习。”
石头凑过来看:“爸爸,这本书好白啊。”
“因为它要装很多新知识,所以朴素一点。”秦建国笑着摸摸儿子的头。
晚饭后,秦建国翻开了新书。第一章就让他卡住了——“叙事视角的转换”“意识流手法”“陌生化效应”……这些术语像一堵墙。他硬着头皮读了几页,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