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下一道细长的、如同刀痕般的光带。司马懿坐在案后,仿佛一尊沉入阴影的雕像,唯有案头那盏小灯,映亮了他布满老年斑的手和面前的一卷竹简。
司马师站在案前,简明扼要地汇报了死士网络的进展:“……目前可用者,已近千数。分三线管辖,单线联系,安家费已发放,家人信息皆已登记造册。定期于城西废仓演练,忠诚与执行力尚可。”
他没有提及“刀疤李”的下场,也没有说夏侯徽的噩梦。
司马懿始终闭着眼睛,如同入定。直到司马师说完,书房内陷入一片沉寂,只有更漏滴答作响。许久,他才缓缓睁开眼,那双老迈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在昏暗中看向长子,没有询问任何细节,只吐出了八个字:
“务求隐秘,如臂使指。”
这八个字,像是一道最终的认可和授权,沉甸甸地压在司马师心上。
这时,司马懿的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案头另一卷摊开的帛书,那是关于东吴的密报(东吴太子孙和与鲁王孙霸内斗,致陆逊忧死)。他像是自言自语,声音低沉而略带一丝讥讽:“外有强邻虎视,内有蠢蠹蛀蚀国本。曹爽之辈,只知醉生梦死,争权夺利……”他抬起眼,目光再次与司马师相遇,这一次,里面是毫不掩饰的冰冷与决绝,“他们,已不配执掌这大魏江山。”
司马师深深吸了一口气,胸腔中最后一丝犹豫的余烬,也在这句话中彻底熄灭。他明白了,父亲的“隐退”本身就是最凌厉的攻势,而自己,就是父亲在黑暗中最锋利、也最见不得光的那把刀。所有的煎熬、痛苦,在家族存续和那至高权柄面前,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他躬身一礼,无声地退出了书房。
当他踏出房门,夕阳的余晖恰好刺破云层,将他的影子在庭院的地面上拉得极长、极暗,如同一个从深渊里缓缓站起的巨人,沉默地笼罩着这座繁华而危机的洛阳城。他望向皇宫的方向,眼神最终归于一片虚无的平静,那平静之下,是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决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