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查阅地方志,走访当地老人,拼凑出的历史令人毛骨悚然:那条路曾是日伪时期刑场,无数抗日志士和无辜百姓在那里被处决;建国初期,一场瘟疫又让那里成了乱葬岗;七十年代修路时,曾挖出过多具无名尸骨,但工程仍继续进行。
他还发现,前三名死者都与那段历史有隐秘关联:女护士的曾祖父是伪满狱卒;教师的祖父曾参与刑场清理;货车司机的父亲是修路工头。
而李队,他的家族史更直接与刑场相关。
赵卫国自己的父亲呢?他回家翻出父亲的老照片,发现一张拍摄于1975年的旧照——父亲站在刚修好的公路旁,身后是一堆未来得及运走的白骨。照片背面写着:“终于完工,但愿此地安宁。”
恐惧如冰水浇遍全身。
冬至前夜,赵卫国独自在办公室整理资料,突然接到妻子电话。
“爸突然收拾行李,说要回老家看看,拦都拦不住!”
赵卫国的父亲患有轻度阿尔茨海默病,与他们同住。他心头一紧,立即驱车回家。途中,他接到监控中心电话——弯道摄像头再次出现异常信号。
一个可怕的念头闪过脑海。他猛踩油门,同时让同事查父亲的位置。果然,老人的手机信号正朝那个弯道方向移动。
当赵卫国赶到弯道时,眼前的景象让他血液冻结:浓雾中,他父亲那辆老旧桑塔纳正歪斜地停在路边,车头已冲出护栏。而更远处,雾中隐约可见一辆似有若无的马车轮廓,车上似乎载着人影。
“爸!”他冲出车门,向桑塔纳奔去。
父亲坐在驾驶座上,眼神异常清醒,直直盯着前方的雾气:“他们叫我...那些穿囚衣的人...说路不该从这里过...”
赵卫国顺着父亲的目光看去,雾气中似乎真的有人影晃动。他咬咬牙,从后备箱取出警示牌和备用工具箱——既然无法逃避,那就直面这诡异的存在。
他在弯道处布设了所有警示标志和爆闪灯,然后站在路中央,直面那越来越清晰的马车轮廓。
“我知道你们的冤屈!”他对着空气大喊,“但够了!不要再害无辜的人了!”
雾气突然浓重,温度骤降。赵卫国看到无数模糊的身影在雾中浮现,有的穿着破烂囚服,有的穿着民国布衫,还有的根本没有人形。最清晰的是三个身影:一个戴镣铐的长衫男子,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妇,还有一个缺了只手臂的年轻人。
赵卫国双腿发软,但仍坚持站着:“我父亲修这条路,是想让你们安息,不是要打扰你们!”
雾中身影微微晃动。突然,赵卫国眼前闪过一幕幕画面:日本宪兵的狞笑、枪声、倒下的身躯、荒野中的尸堆、推土机碾过白骨...最后是车祸死者们惊恐的脸。
他明白了,这些亡灵不仅重复着自己的死亡,也见证着后来者的惨剧。
“我会还你们尊严,”赵卫国承诺,“但请放过活人。”
最清晰的那个长衫男子缓缓抬起手,指向地面。然后,所有身影开始淡去。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雾气时,一切恢复了正常。赵卫国瘫坐在地,浑身被冷汗浸透。
次年春天,在赵卫国的极力推动下,当地政府在弯道旁立了一块纪念碑,记录那段被遗忘的历史,悼念所有死难者。他还请来僧人道士,为无名亡灵举办法事。
自那以后,弯道再没发生过致命事故。偶尔有司机说夜间会看到雾气中有人影,但不再有车辆失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