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名白玉芳,以演艺为掩护,参与日特情报活动…于一九四七年十一月三日公审处决。”
那天晚上,周志刚把林秀云叫到办公室。
“秀云,那件旗袍别穿了。”他神色凝重,“白蝶的事,你知道多少?”
林秀云心里一紧,如实说了这些天的异常。
“怨念附衣…”周志刚深吸一口烟,“老辈人说的‘凶服’,就是指这种横死者的衣物,阴魂不散。白蝶死得不甘,想借你还魂。”
林秀云脸色煞白:“团长,那怎么办?后天就演出了…”
“戏服我想办法替换,你这两天好好休息。”周志刚顿了顿,“秀云,演戏讲究真听真看真感受,但不能让角色把你吃了。尤其是…这种不干净的角色。”
当夜,林秀云发起高烧。
梦中,那女子终于转过身来——正是档案上的白蝶,却无半分风尘气,眉眼凄楚。
“他们骗我…”白蝶的声音像从水底传来,“说演几出戏,陪几次酒,就能保我爹娘平安…可最后,爹还是死在煤矿,娘上了吊…”
画面闪烁:白蝶在日本人面前强颜欢笑;白蝶偷偷把情报塞给地下党;白蝶被押赴刑场,旗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我不是汉奸…”白蝶泣血般喊道,“我只是个可怜女人,乱世里想活下去…”
林秀云猛然惊醒,泪水浸湿枕头。她突然明白了白蝶的怨——那不是汉奸的负隅顽抗,而是一个弱女子被时代洪流碾碎的不甘,是无人知晓真相的冤屈。
次日,离演出只剩一天。周志刚找来一件灰色列宁装:“换这个吧,虽然效果差点,但稳妥。”
林秀云看着那件毫无美感的革命装,又看看挂在衣架上的墨绿旗袍,内心剧烈挣扎。穿上列宁装,演出可能平淡无奇;穿上旗袍,她却可能被白蝶的怨念吞噬。
“团长,让我再想想。”
深夜,她再次站在镜前,手伸向那件旗袍。
“你想说什么?”她对着镜中的自己——或者说,对着可能附在衣上的魂灵低语,“告诉我,我帮你。”
她慢慢穿上旗袍。这一次,没有阴冷,反而有种奇异的温暖,仿佛两个跨越时空的女子在分享体温。
镜中影像开始变化——她看见白蝶在刑场上整理衣襟,仰首高歌:“夜来香…夜来香…”枪声响彻雪野。
也看见白蝶偷偷传递情报时颤抖的手;看见她烧毁秘密文件的夜晚;看见她收到父母死讯时,把痛哭闷在枕头里。
原来,历史的真相从不只有非黑即白。
最后一场排练,林秀云依然穿着那件旗袍。周志刚想阻止,却被她的表演震住了。
这一次,她演绎的角色复杂而深刻——表面妩媚风尘,眼底却藏着决绝与悲怆。那不是简单的“革命者”,而是一个在污浊中坚守微光、在绝望中寻找希望的真实的人。
演出获得空前成功。谢幕时,掌声如雷。
回到后台,林秀云仔细叠好旗袍,轻声说:“安息吧,有人记得你了。”
她找来一个铁盆,在空旷处点燃了旗袍。火焰腾起,墨绿与金丝化为灰烬,空气中仿佛有一声轻轻的叹息。
周志刚站在远处,没有阻止。他知道,有些东西该随时代而去,有些记忆则值得留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