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莲哭过，闹过，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三天三夜不吃不喝。
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在封建家长制下长大的、传统的农村姑娘。她反抗不了自己的父亲，更反抗不了那个名为“现实”的、冰冷的词语。
方俊父母的话，像一根毒刺，扎进了她的心里。
是啊，他那么优秀，前途那么好。自己呢？一个连自己名字都写不好的农村丫头，能给他带来什么？只会成为他高飞的累赘和别人眼中的笑柄。
爱一个人，有时候，真的需要学会放弃。
于是，在李大栓的强压和自己内心的痛苦挣扎下，她，妥协了。
而李大栓，为了彻底断了女儿的念想，也为了自己的脸面，立刻就做出了一个决定——给她说亲！而且，要找一个知根知底、老实本分、一辈子都不会离开这片黄土地的本乡人。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家那个傻小子——王二狗，不，现在是王卫国了。
这小子，虽然以前是个混子，但自从当了兵，整个人都变了。人实在，有力气，对秀莲的心思，全村人都看得出来。最重要的是，他跟女儿秀莲，还是过命的兄妹！把女儿嫁给他，也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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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就有了王卫国回来时，看到的那一幕。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王卫国的父亲，讲完这一切，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娘，也是没办法。怕你不回来，才……才想出了这么个下策。儿啊，这事儿，爹娘对不住你。可……可李家那闺女，是真好啊，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媳妇。你要是……要是错过了……”
王卫国坐在小板凳上，听着这一切，感觉自己像是在听一个无比荒诞的故事。
他的脑子里，一片混乱。
方俊的父母？李大栓的逼迫？李秀莲的妥协？
还有……让他，娶李秀莲？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中了他。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起来。
娶秀莲？那个他从小跟在屁股后面，默默地喜欢了十几年，那个他觉得只有方俊那样的“先生”才配得上的、像山丹丹花一样的姑娘？
一股狂喜，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涌起。
可紧接着，另一个身影猛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是方俊。
是他那个，在政治学习上为他解围的“俊哥”；是他那个，在月光下耐心教他踢正步的“俊哥”；是他那个，亲手为他取了“王卫国”这个名字的、比亲兄弟还亲的“俊哥”。
还有，那句在高粱地里，他自己亲口许下的、掷地有声的誓言：
“……你小子要是将来……敢做那现代的陈世美……我王二狗，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回来打断你的腿！”
可现在，要做“陈世美”的，不是方俊。
而是他自己！
他要亲手，从自己兄弟的手里，抢走他最心爱的女人！
一股巨大的、足以将他撕裂的痛苦和矛盾，瞬间就取代了那丝狂喜，将他彻底淹没。
一边，是他这辈子唯一爱过的姑娘，是他梦寐以求的幸福。
另一边，是他过命的兄弟，是他用生命去扞卫的道义。
他该怎么选？
他能怎么选？
那一夜，王卫国坐在院子里，一个人，抽光了他爹半辈子的烟叶。
他痛苦万分。
他不知道，就在离他家不远的那孔窑洞里，李秀莲也同样一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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