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今天却尴尬地把头扭向了一边，假装在看报纸。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方俊手里抱着个纸箱子，里面是他这几年的全部家当：一个喝得掉漆的搪瓷茶缸，几本翻烂了的业务书，还有一张他和战友们的合影——那上面，施斌笑得最灿烂。
“方俊！”
身后传来一声厉喝。
方俊身子一僵，慢慢转过身。
大楼门口，老领导高建国站在台阶上，风把他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他手里攥着一份文件，那是方俊临走前放在他桌子上的——《辞职报告》。
高建国几步冲下来，一把揪住方俊的衣领，眼珠子瞪得都要裂开了：“你个混账东西！停薪留职是给你留了后路的！只要过个一年半载，风头过了，凭你的本事还能回来！你交什么辞职报告？你疯了吗？！”
方俊看着这位像父亲一样带他的老领导，眼眶终于红了。
他知道高建国为了保他，在会上跟人拍了桌子，甚至差点跟督查组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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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正因为这样，他更不能留。
那个叫“施建军”的逃犯还在外面，那是他的一块心病，也是他职业生涯永远洗不掉的污点。只要他还在这个体制内一天，这个污点就会被人拿来攻击高建国，攻击缉私队。
与其赖在这里当个废人，不如彻底断了念想。
“高队，”方俊轻轻把高建国的手拿开，退后一步，认认真真地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但这动作配上他那身便装，显得无比凄凉。
“这几年，给您添麻烦了。这身皮，我穿不起了。”
方俊的声音哽咽，却透着一股子决绝，“以前我是保家卫国，后来我是守国门。从今往后，我就只是个老百姓了。我想下海去游一游，看看离了这身皮，我方俊还能不能活出个人样来。”
高建国的手僵在半空中，颤抖着。他看着方俊那张因为痛苦和屈辱而变得格外坚硬的脸，最终长叹一声，狠狠地挥了挥手。
“滚！滚得越远越好！别让老子再看见你这副窝囊废的样子！”
方俊咬着牙，没让眼泪掉下来。他转身，抱着那个破纸箱子，头也不回地走进了茫茫的人海里。
街道上，大音响里正放着那一年的流行歌：“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九十年代初的寒风吹得人骨头缝里发凉。
方俊摸了摸兜，全身上下凑不出一百块钱。没有了工资，没有了住房分配，没有了受人尊敬的身份。前面是未知的大海，身后是回不去的岸。
他看不到未来在哪里，但明白那个曾经的方俊，已经在今天死透了。
既然死透了，那就重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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