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雾锁青溪
暮春时节,青溪县的雨总带着股铁锈味。
我背着半旧书箱站在渡口,看浑浊的黑水拍打着歪斜的木船。船家是个裹着靛蓝头巾的老妇,见我望水发怔,忽然扯了扯我青衫:公子可是要去黑水国旧址?
我手一抖。自前朝天禧年间黑水国因私祭河伯获罪,整座城池被洪水吞没,已过三百年。民间野史说那夜河水红如沸血,哭嚎声三日不绝,此后黑水流域便成了禁区。
我只是...去寻本家叔公。我撒了谎。半月前收到封泛黄的信,墨迹浸着水痕,只写青溪渡,黑水寒,见字速来,落款是失散十年的叔公。
老妇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忽然从怀里摸出张皱巴巴的黄纸符,硬塞进我手心:过了那片芦苇荡,无论听见什么,莫回头。她划动船桨时,我瞥见船底粘着几缕湿漉漉的长发,像极了信里夹的那截发丝。
芦苇荡在暮色中泛着青灰。船行渐深,四周白雾翻涌,我分明闻到了熟悉的沉香味——和叔公书房里的线香一模一样。
阿兄!
清越的女声刺破雾霭。我猛地回头,只见芦苇丛中立着个穿月白襦裙的少女,发间别着枚青玉簪,正是记忆里叔公幺女阿昭的模样!
阿昭?我脱口而出。
少女笑了,可那张脸却在雾里扭曲,五官像被揉皱的纸:阿兄来得好,陪阿昭...陪阿昭永远留在这里好不好?
她伸出手,指尖滴着黑水。我慌忙转身,船桨声突然炸响。老妇举着船篙尖叫:快趴下!
一道黑影擦着我后颈掠过。我趴在船板上,看见那东西悬在半空——是具浑身溃烂的尸体,青灰的皮肤下蠕动着蛆虫,脖颈处挂着块青铜腰牌,刻着黑水卫三字。
是...是守陵卫。老妇声音发颤,他们护着皇陵不肯走,被水困了三百年...
尸体突然栽进水里,溅起的黑水里浮出大片指甲盖大小的死鱼。我爬起来想看,老妇却死死捂住我的嘴。她的手冷得像冰,我这才发现,她鬓角的白发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顺着眼眶流进脖子里。
闭眼!她厉喝。
我被迫合上眼。耳边传来细碎的啃噬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啃食船板。不知过了多久,老妇推我:到了。
船停在一片荒滩前。残碑断碣散落在芦苇中,最大的一块刻着黑水国故都,字迹已被水流磨得模糊。而信里说的叔公旧居,分明就在离码头不过百步的地方。
那是一座青瓦白墙的小院,门扉半掩,门环上系着褪色的红绸——和阿昭及笄那年戴的头绳一个颜色。
进去吧。老妇把船篙往地上一插,转身时,我看见她后背渗出黑红色的水,记住,莫碰井里的水。
第二章 井中月
小院里的布局和我记忆里叔公描述的完全一致。正厅挂着慎终追远的匾额,案上供着半碗冷透的饭,旁边摆着双绣花鞋,尺码正是阿昭的。
我正发怔,西厢房传来响动。
阿兄?是阿昭的声音,这次清晰了许多。
我循声走去,推开门的瞬间,浑身的血都凉了。阿昭坐在妆台前,背对着我梳头。铜镜里映出她的脸——那根本不是人皮,而是层层叠叠的烂肉,每梳一下,就有蛆虫从发缝里掉出来。
阿昭?我后退一步,撞翻了妆奁。
妆匣里滚出个小瓷瓶,标签上写着驻颜膏。我捡起瓶子,忽然想起叔公说过,当年阿昭染了怪病,遍寻名医无果,后来有个游方道士给了这个,说每日抹一点,容颜永驻。
阿兄在看什么?
阿昭转过脸。这次我看清了,她的左眼是团蠕动的黑泥,右眼却清亮得可怕:阿兄不是来寻我的么?为何不认我?
窗外传来敲梆子的声音,是更夫报时。三更了。
我想逃,却发现门被锁死了。阿昭一步步逼近,腐臭的气息喷在我脸上:阿兄可知,这院子底下是什么?
她掀开地砖。下面是口深井,水面浮着密密麻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