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纵横漠北、让周边诸部闻风丧胆的“天皇帝”,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他鬓角的白发愈发明显,眼袋深重,那双曾经锐利如鹰、充满了征服欲望的眸子,如今时常布满了血丝,时而喷射出难以抑制的暴怒火焰,时而又陷入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而阴鸷的沉默。
他时常独自一人,对着残缺的王庭地图,或是弟弟耶律剌葛生前喜爱的金刀,一坐就是半天,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咆哮声再次从宫帐中传出,伴随着器物被摔碎的刺耳声响。
耶律阿保机将一份汇报各部损失、请求调拨粮草以度过即将到来严冬的羊皮奏报狠狠摔在地上,胸膛剧烈起伏。
“朕的粮草!朕的勇士!还有朕的兄弟!都葬送在了南蛮的手里!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韩匡嗣……石守信……徐天!朕誓要生啖汝等之肉!”他猛地抽出腰间的宝刀,狠狠劈砍在支撑帐篷的木柱上,留下深深的刀痕。
他环视着帐内噤若寒蝉的臣子与儿子们,目光如同刀子般刮过每个人的脸。
宗亲贵酋死伤惨重,尤其是胞弟耶律剌葛的战死,不仅让他痛失臂膀,更严重削弱了迭剌部核心的力量。
赖以过冬和支撑战争的巨额粮草被焚,对于整个契丹部落联盟而言,都将异常艰难,饥饿与寒冷的阴影已经笼罩在每一个部落上空,一些小部落已经开始出现抢夺草场、乃至易子而食的惨剧。
更让他无法忍受的是,他“战神”的不败光环,被南方的吴国军队彻底击碎,他“天皇帝”的权威,正遭受着前所未有的质疑与挑战。
往日那些匍匐在他脚下、战战兢兢的部落首领,如今看他的眼神,少了敬畏,多了审视,甚至……一丝隐藏的幸灾乐祸。
帐下,他的儿子们,以及少数幸存的核心宗亲、部落首领,垂首肃立,但各自的眼神却复杂难明,如同暗流涌动的深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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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子耶律倍,容貌与其父有几分相似,看似宽厚沉稳,此刻低垂的眼睑下,却隐藏着剧烈翻腾的思绪。
他自幼接受汉学,仰慕中原文化,性情原本偏向仁厚,曾主张对汉地采取更温和的统治策略。
但近年来,许是感受到父亲对二弟的明显偏爱,或许是权力欲望的滋长,他的内心已然发生了变化,变得愈发敏感多疑,甚至在某些处理政务时,已显露出苛刻与不容异议的苗头。
他看着暴怒失态、仿佛失去理智的父亲,心中既有对契丹遭受重创的痛心,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几乎要破土而出的念头:“若是由我统领契丹,是否不会遭此惨败?父皇……他真的老了吗?他已经被失败和愤怒冲昏了头脑,这样的他,还能带领契丹走出困境吗?”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拳头,那里藏着一方他私下刻制的、模仿汉家皇帝的私印。
次子耶律德光,静静地站在耶律倍身侧。
他面容敦厚,眼神沉稳,在兄弟中素有孝顺谨慎、宽厚待人的名声,行事风格最肖其父年轻之时,也因此最得耶律阿保机喜爱,大小战役常带在身边,悉心栽培。
此刻,他脸上带着真诚的忧虑与悲痛,为死去的叔父和将士,也为陷入困境的部落与父亲。他紧抿着嘴唇,似乎在思考着如何渡过眼前的难关,如何重振契丹的声威。
在许多人看来,他是最理想的继承人,宽仁能得众心,又有足够的历练。
然而,此刻他心中也并非全无波澜。他看到大哥眼中那掩饰不住的野心,感受到三弟身上那越来越难以控制的暴戾之气,更明白父亲如今的处境何等艰难。
他暗自思忖:“当务之急,是稳定各部,筹集粮草,安抚人心。父皇……需要冷静。大哥和三弟,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三子耶律李胡,则与两位兄长气质迥异。
他年纪虽轻,比耶律倍和耶律德光小了近十岁,但身材魁梧雄壮,天生神力,勇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