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他须发皆张,怒斥道:“荒唐!一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挟妖术以惑众,竟妄图登上金銮殿,与国之重臣共论国是!我朝立国百年,礼法何在?纲常何在?此乃礼崩乐坏之兆啊!”
一石激起千层浪。
次日,十几名御史联名上书,奏疏言辞激烈,直指楚云栖在河工大营“擅自兴学,形同立派;招揽人心,结党营私”,条条罪状,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风声鹤唳,山雨欲来。
然而,就在这片口诛笔伐的喧嚣中,一股清澈的童音,却悄然流进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甚至飘入了重重宫闱。
裴衍的青田卫,将数十只小巧的竹筒,不动声色地送到了各处茶楼、酒肆,乃至宫中采买太监的手中。
竹筒以蜡封口,其上刻有极细的纹路,隐现磁石振膜之痕——此物出自青田机关坊第三代“鸣匣”,以秘法录下童声,遇热则自动播放,原为军中传递密令所用。
一旦靠近火烛,封蜡融化,里面的声音便清晰传出:
“……三角形内角之和为一百八十度……”
“……欲筑高堤,先固其基,勾股之法,可测其距……”
那稚嫩却充满自信的童音,一遍遍背诵着《几何原本》中最基础的公理。
起初人们只当是新奇玩意儿,可当这些声音传入宫中,传到久不问政事的太后耳中时,这位见惯了风浪的老人竟罕见地动容。
她摩挲着手中的紫檀念珠,低声对身边的皇帝道:“这些孩子,怕是比翰林院那帮老学究还会算数。哀家听着,这算的是怎么保住堤坝,保住人命的学问。”
皇帝垂目不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龙椅扶手,心中却已翻江倒海。
边关年年溃堤,户部岁岁请款,若真有新法可用……纵然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值得一试。
殿前问策之日,终于到来。
天光微亮,文武百官按序立于金銮殿前,甲胄铿锵,玉佩轻响,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清晨露水的湿气。
楚云栖一袭素衣,身姿挺拔,在一众锦衣华服的官员中,显得格格不入,却又如鹤立鸡群。
礼部尚书使了个眼色,内侍官高声唱诺,却唯独没有为她设下坐席。
她对此视若无睹,仿佛根本没注意到脚下那片空荡荡的金砖。
她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龙椅上的天子,只是平静地侧身,对着殿外的柳知夏微微颔首。
柳知夏和另一名护卫,立刻抬着三只沉重的铁箱,一步一顿地走上殿前。
铁链与肩带摩擦发出低沉的咯吱声,每一步都踏在金砖上,震得人心发颤。
在百官惊疑的目光中,箱子“哐当”一声,重重地放在了御阶之下。
那声音,震得整个大殿都为之一寂。
楚云栖上前,亲自打开了第一只箱子。
一股霉味与米香的混合气息瞬间弥漫开来——左边是光泽圆润、粒粒饱满的精米,指尖轻捻,米粒滑如珠玉。
右边却是已经发黑结块、散发着刺鼻酸臭的霉变赈粮,触之黏腻,令人作呕。
“陛下,”她没有抬头,声音却清晰地传遍大殿。
“这是从原河道总督周允礼私仓中搜出的精米,与他下发给河工的赈粮。孰优孰劣,一目了然。”
不等众人反应,她又打开了第二只箱子。
一边是传统的糯米灰浆,质地松软,指尖稍压即陷,另一边则是几块其貌不扬的灰色硬块——混凝土试块,表面粗糙,却坚硬如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