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行辕之内,气氛肃杀如冰。
楚云舒的命令随着信使的马蹄,化作一道道催命符,以雷霆之势传遍江南七府。
那份《赋税革议案》的抄本,犹如一柄无形的利剑,悬在了每一位地方官吏的头顶。
而真正让他们胆寒的,是抄本末尾那一行朱砂御批,字迹清隽,却笔锋如刀,带着天子亲授的决绝——“瞒报一亩,罢官一职;包庇一户,连坐三等。”
消息一出,江南官场瞬时地震。
往日里歌舞升平的府衙后院,此刻只剩下压抑的死寂。
无数官吏彻夜难眠,在书房中来回踱步,额上冷汗浸湿了官帽的系带。
那些与豪绅勾结、坐享“投献”之利的,更是如坐针毡,只觉得脖颈后凉风阵阵。
而盘踞各地的豪门望族,则一改白日的倨傲,连夜点亮了密室的灯火。
一场场紧急的密议在黑暗中进行,议题只有一个:如何应对这个不按常理出牌、下手狠辣至极的钦差大臣。
他们百年来织就的利益巨网,第一次感受到了被连根拔起的剧痛。
风暴席卷江南每一寸官场神经之际,钦差行辕的灯火彻夜未熄——一张更为致命的网,正在黑暗中缓缓织就。
老秤的那群弟子不负所托,他们将从崔家缴获的“铁券”数据与各地鱼鳞册的陈旧记录相互比对,废寝忘食。
三人轮班演算,以“累加归户法”逆推田亩归属,再用红黄蓝三色标注虚报密度,铜钉标点,彩线勾连,终于在第三日晨光初现时,拼出了这张覆盖苏北三县的隐田分布图。
这幅图,名为“苏北三县隐田热力图”。
图上没有山川河流,只有密密麻麻的色块。
颜色越是深红,便代表那里的田亩虚报、隐匿情况越是严重。
图上,十九处猩红如血的斑点,触目惊心,正是崔家势力盘根错节最深的三县之地。
楚云舒指尖轻点图上最深的一处红色,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备马,亲卫营随我出发。”
夜色如墨,马蹄踏过青石板,溅起细碎水花,却几乎无声。
一百青田卫精锐在楚云舒的带领下,如幽灵般突袭了吴县县衙。
没有通报,没有示警,卫士们直接破门而入,木屑纷飞,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旋即被铁靴踩断。
当楚云舒一脚踹开县令书房大门时,一股纸张烧焦的刺鼻气味扑面而来,混着松脂灯油的浊气,呛得人喉头发紧。
火盆中烈焰翻腾,映得四壁忽明忽暗,光影扭曲如鬼魅。
县令周扒皮正手忙脚乱地将一本本厚重的田亩册丢进熊熊燃烧的火盆,指尖被烫得发红仍不敢停。
火光映照着他那张惊恐到扭曲的肥脸,额角冷汗滚落,砸在案几上发出轻微“啪嗒”声。
看到楚云舒如神兵天降般出现,他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膝盖撞上青砖发出沉闷响动,口中兀自哆嗦着:“钦……钦差大人……下官……下官在烧些废纸……”
楚云舒没有理会他的辩解,径直走到火盆前。
一名青田卫眼疾手快,从火焰边缘抢出一角尚未燃尽的残页。
焦黑的纸上,一行字迹依然清晰可辨——“崔氏名下,水田千亩,循例免税。”
她冷眼瞥了一眼瘫软如泥的周县令,将那片残页缓缓举到他眼前,声音冰冷得仿佛能冻结空气:“你烧的是纸,欠的是命。”
周县令瞬间面无人色,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竟是活活吓晕了过去,身子滑倒在冰冷的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
次日凌晨,楚云舒召来裴浩,将热力图副本交予其手:“你带人去实地封田,我要让天下知道,这一刀,不止斩向一人一家。”
第二日,那位行事果决的年轻官员手持热力图副本与钦差令箭,带领一队官兵直扑崔家在吴县的隐田。
按图索骥之下,三百二十七顷从未上过税簿的良田被当场查封,田契、佃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