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录等铁证堆积如山。
按照新规,单是这批隐田,便需补征税粮二十三万石!
消息传开,整个吴县都沸腾了。
那些被崔家巧取豪夺、世代为其隐田耕作却要承担沉重赋税的百姓,先是不敢置信,有人躲在巷口窃窃私语,怀疑是圈套;有老农攥着祖传田契在府衙外徘徊整日,直到看见邻村李二拿着相似地契被登记后安然离开,才颤抖着走上前去。
继而,确信如潮水般涌来,喜极而泣。
他们扶老携幼,自发地聚集到府衙之外,黑压压地跪倒一片,对着行辕的方向不住叩首,额头触地之声此起彼伏,哭喊声震天动地:“青天大老爷啊!钦差大人还了我们活路!”
民心之沸,如滚水浇在了崔元启的心头。
他在祖宅中摔碎了最心爱的汝窑茶盏,瓷片四溅,割破了他的手指也浑然不觉。
震怒之下,眼中第一次浮现出真正的恐惧。
他枯瘦的手抓起笔,连夜写下一封密信,通过最隐秘的渠道,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那位最大的靠山。
信中言辞恳切,字字泣血:“楚氏心怀叵测,欲借清丈之名,尽夺江南士绅根基。长此以往,江南必乱,国本动摇!”
风暴的中心,楚云舒却异常平静。
沈青梧的母亲,那位深居简出的沈家主母,展现出了惊人的能量。
她悄然调动了沈家遍布江南的账房和商路,通过旧仆暗线、姻亲传递与商队耳目,将七府清丈的每日进度、官员反应、豪绅动向,悉心整理成一份“日禀简报”,每日寅时,雷打不动地送到楚云栖的案头。
不仅如此,她更命令沈家往来的商队,沿途散播一则风声:“钦差有令:一亩实田自首,可换未来三年减税;一户豪绅自清,可免全族一年赋役。”
那道“招安令”虽尚未正式颁布,却是楚云舒授意放出的试探气球——只是世人不知罢了。
政策未至,民心已动。
许多罪责较轻、不想跟着崔家陪葬的地方豪户,开始暗中遣派仆人,带着田契悄悄前往府衙,试图抢在刀落下来之前,换一个宽大处理。
这日午后,赵豪知满面春风地登门,呈上了南洋铁矿首航满载而归的捷报。
正当楚云舒抚过那张绘制着南洋航线和矿山位置的堪舆图,指尖仿佛能感受到钢铁的坚硬与未来的重量时,赵豪知脸色却沉了下来,压低声音道:“大人,还有一事。沿海三卫的指挥使联名上了一道折子,直达御前——据暗探回报,此折乃京中某阁臣连夜授意,八百里加急发往前线签署画押。他们称‘清丈扰民’,致使沿海不稳,恳请朝廷立刻罢免您的钦差之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