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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他自己家,最开始村里陆陆续续有人生病,咳嗽、乏力,他没太当回事,只觉得是年纪大了,或者时运不济。
直到自己的孙子、儿子、儿媳接连没了!
他才真正红着眼,豁出一切去告,去求那个早该到来的“公道”。
人不都是这样吗?
不痛到自己身上,永远无法真正感同身受。
所以,他不怪那些曾经支持过又遗忘的人。
人嘛,都是这样。
他要做的,不是祈求,而是用这残存老迈的生命,燃起最后一把火。
杨福根顿了顿,手有些颤抖地,将镜头转向旁边。
画面剧烈晃动,昏暗的光线下,地面上三个被粗粝麻绳捆成粽子般的身影清晰地暴露出来。
他们瘫在冰冷的泥地上,嘴里塞着肮脏的破布团,只能从喉咙深处发出模糊而惊恐的“呜呜”声。
其中那个穿着西装肚腩凸起的是厂老板张鑫,此刻他昂贵的西装沾满了泥土,肥硕的脸上满是油汗和恐惧,再不见平日里的趾高气扬。
旁边那个梳着油头、此刻发型凌乱如鸡窝的是开发商李茂才,他眼镜歪在一边,眼神躲闪,身体不住地发抖。
最后一个,是村里有名的杨二赖子。
以前偷鸡摸狗,后来靠着给工厂当狗腿子,居然也人模狗样起来,此刻他贼眉鼠眼地乱转,试图挣扎,却被绳索勒得更紧。
弹幕瞬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爆炸状态。
“看清楚了么?”
杨福根的声音异乎寻常地平静,他像介绍牲口一样,用粗糙的手指一一指过去。
“这个,是厂子的老板,张鑫,他的厂子,黑心肝的废水直接往地里排!说我们穷命贱,死了活该。这个,是当初来我们村,满嘴跑火车说带我们致富的李茂才,就是他引来的祸害!这个……”
他指向二赖子,声音里充满了鄙夷和恨意,“是我们村的蛀虫,帮着他们欺压乡亲,克扣我们的补偿款,喝我们血吃我们肉的帮凶!”
杨福根浑浊不堪的眼球布满了血丝,像两团即将燃尽的炭火。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碾碎灵魂的血泪控诉,发出了最后的宣告:
“谢谢大家伙儿为我发声!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不能一直祸害我们村,祸害下一代了!如果曝光得不到公正,告状得不到公正,那就用血来换!用我这条烂命,用几个黑心烂肺的人的命,换一个响动!换一个你们再也忘不掉的响动!让所有人都看看,把人逼到绝路,是什么下场!”
“我换了个法子!我没什么可失去了!我只有一个念头——”
杨福根想到了当初得知补偿款被这些人层层盘剥、中饱私囊时的愤怒;
想到了他们面对村民质疑时那副“你们能奈我何”的嚣张嘴脸;
想到了自己一家,还有村里那么多户人家,因为那黑了心的工厂流出的毒水,一个接一个病倒、死去……
一股暴戾的血气直冲头顶。
他原本是想用那把别在后腰的砍刀,他想让这些黑心肝的人也尝尝刀锋割开皮肉的滋味,让他们在痛苦中忏悔。
但是,同族的杨恒海和几个还有理智的年轻人死死拦住了他。
“福根叔!不能见血啊!一见血,这直播间瞬间就没了!咱们之前所有的努力,受的所有委屈,就全白费了!要让外面的人看见!看见咱们被逼成了什么样!”
是啊,白费了。
杨福根脸上肌肉抽搐,露出一丝扭曲近乎快意的,却又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现在一刀捅死了他们又怎样?
他的春兰,能回来吗?
不能了。
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现在做的,不过是用自己这条早已被痛苦蛀空的烂命,和这几个禽兽不如的东西的命,去换一个再也无法被忽视、被掩盖的“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