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格桑看着那两个一言不发、低头施救的年轻女子——
一个清冷如冰却手下留情,一个温婉如水施以仁术。
强烈的反差冲击着他,凶戾之气在不知不觉中散去大半,复杂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只剩下满腹的惊疑不定:
“你们……为何救我们?”
陈潜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沉淀后的力量与洞悉世情的沉稳:
“冤冤相报何时了?”
“尔等奉邪命而来,嚣张跋扈,论罪当诛。然上天有好生之德,一念之仁,未必不能点化迷途。”
他顿了顿,负手而立,晨光勾勒出他棱角愈发分明的侧脸,眉宇间是五年岁月沉淀下的刚毅与一份不易察觉的宽悯。
“今日饶你等性命,亦是不欲再造无谓杀孽,徒增嗔怨。回去告诉坚赞……”
“华岩寺乃我恩师清修净土,佛法普度,光明自在,非蛮力所能屈,亦非恶意所能污。若其再遣爪牙前来骚扰,便非今日这般轻易收场了。”
卓尔敦看着包扎后明显好转的左肩,脸上再无半点凶戾,眼神复杂至极——有骇然,更多是劫后余生的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绝对力量击垮后的屈辱茫然。
他挣扎着嘶声道:“谢…谢…不杀之恩…”
巴图鲁看着自己恢复知觉的手臂,感受着陈潜话中那莫可名状的分量,心中竟只剩感激与茫然。
格桑深深看了这三人一眼,眼神复杂莫名,涩声低喝:“走!”
山风卷动陈潜微霜的鬓发,拂过鹿呦水蓝色的衣袂,亦吹动了阿篱靛蓝头巾的边缘。
陈潜望着三僧消失的方向,良久,轻叹一声,这叹息声融入呼啸的山风,似有无尽的感慨。
“五年前,”鹿呦轻声开口,替陈潜理了理因激斗而略有散乱的衣袍边缘,
“初出江湖,路遇不公,我三人眼中只怕唯有拔剑挥鞭,除恶务尽。而今……这拔剑杀伐的念头升起,心中便多了一道自省之秤。”
她温柔地看向陈潜,眼中带着洞悉的慰藉。
阿篱默默走到一边冰冷的溪水旁,仔细清洗着指尖沾染的血迹与药膏。
清冽刺骨的溪水冲击着她莹白的手指。
她望着水中自己平静依旧却似乎少了一丝寒意的倒影,轻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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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太常说,江湖纷扰,因果如环。解一重恶,未必换来一重善;但种一份慈悲因,或能止无边恶念生。”
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指尖恢复原本的微凉干净,望向华岩寺的方向。
五年光阴,三人之间早已积累了无需多言的默契。
陈潜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极淡却深沉的笑意:
“若非两位妹妹及时收手解毒,今日事未必能如此轻易化解。”
他抬眼望向远处沐浴在朝阳中的黛青山峦轮廓,那里是华岩寺的方向。
“世上从来难有双全法,只求不负恩师教诲,不负心中道义。走吧!”
一缕金辉终于挣脱了云层的束缚,洒落在泥泞的小道上,也暖暖地照在三人肩头。
那冰冷的剑锋、致命的剧毒、刺目的猩红,都被这初升的温暖抚慰着。
清风拂过,草木微摇,仿佛在为他们拂去一路的风尘与残存的杀气。
山径清幽,霜雪消融处,石阶蜿蜒而上,没入松柏掩映的云雾之中。
陈潜当先迈步,藏青袍袖拂过石阶旁初绽的几点霜下雏菊,步履比来时更多了几分稳健与沉淀。
鹿呦与阿篱紧随其后,一个如春水初暖,一个似冰玉清坚。
山风吹过层林,松涛阵阵如海,在这片刚刚经历过杀伐的旷野之上,留下一抹难以言说的禅意与对前路的释然。
山巅华岩寺的暮鼓晨钟,遥遥飘来,清越入云,涤荡人心。
越近山顶,空气中浮动着的梵香气息也愈发清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