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门墩隘口的血尚未干涸,盘龙象和畲寨死士们的遗骸被郑重收殓。
陈潜、文渊、鹿呦帮盘石头在山崖避风处掘出连片的浅坑,一具具沾染血污、肢体残破的身躯被小心地放入坑中。
没有棺椁,唯有几捧洁净的山土和石块覆盖其上。
盘石头亲手垒起石坟,将老父安放于最高处,坟前没有立碑,只有那把崩了口、浸透父辈与敌人血痕的九环砍山刀深深插在土中,刀环血迹已凝固成深褐,在夕阳下沉默无言。
盘石头一言不发。他动作僵硬却一丝不苟,仿佛每一个弯腰填土的动作都在抽干他体内最后一丝活气。
那张如峭壁雕凿般硬朗的脸庞上,唯有紧抿到苍白的嘴角和那双几乎要将眼眶瞪裂、布满血丝却空洞无物的眼睛,泄露着内心那座已然崩塌的火山。
偶尔有风吹动破碎的衣袂,他身体随之微颤,像是仅凭着一股岩石般的意志在支撑。
日头西沉,烧红的晚霞泼在隘口残破的断垣残壁上,也给那新垒起的片片坟茔涂抹上了一层悲壮的暖色。
文渊紧抿着唇,面色沉郁如水,手上那柄沾了敌人也沾染了同胞热血的折扇被他死死攥着,扇骨深陷掌心亦不自知。
陈潜沉默地挥动着从元军尸体旁寻来的半截断矛挖掘土石,每一次矛尖撞开碎石的声音都沉闷压抑。
鹿呦则强忍血腥与悲痛,用干净布条包裹着几个重伤寨民还在渗血的伤口,她的手指稳定如昔,只是微微颤抖的睫毛泄露了内心的悲怆。
“下山……去看看村里。”
当最后一坯泥土压实,盘石头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他转身,不再看那排新坟,目光投向山下被暮霭笼罩的方向,脚步有些踉跄。
四人一路默然,只闻虫鸣风啸和粗重的呼吸。
山道蜿蜒向下,残存的打斗痕迹逐渐被密林遮掩。
行至半山腰,夜风骤起。
风中携来的已不再是草木清香,而是……一股挥之不去的,混杂着皮肉焦味与浓重血腥气的焦糊腥膻之气。
盘石头脚步猛地一滞,靛蓝头帕下那张石雕般的脸瞬间绷得死紧,鼻孔下意识地翕张了几下,瞳孔骤然缩成两点寒冰。
他没有催促,只是脚下的步伐开始不自觉的加快,越走越快,最后几乎是踉跄着冲下了最后一段坡道。
前方豁然开朗,曾经阡陌纵横、溪水环绕的蓝峒村已然映入眼帘。
然而,入目的景象却让四人如坠冰窟!
几十户竹木结构的吊脚楼大多塌陷,被烈火舔舐过的焦黑木柱如同怪异的骨架支棱着。
坍塌的屋顶压着未烧尽的茅草和梁木,残骸中兀自冒着几缕狰狞的青烟,与初升的弯月构成凄凉的对比。
焦臭味弥漫在每一寸空气中,刺鼻呛人。
村口的空场上,尸体倒卧得如同被随手丢弃的柴火。
老人干瘪的身躯蜷缩在碾谷的石盘旁,布满皱纹的脸上凝固着无声的惊惧;
妇人的手还死死护着怀中早无声息的幼儿,母与子被长矛一起刺穿;
青壮男人手中握着断裂的柴刀锄斧,倒毙在自家门口,身下血泊已凝成暗紫色的硬块,无数苍蝇嗡嗡飞舞。
泥土地面成了巨大的吸墨纸,暗红发黑的血迹从村口一路蜿蜒泼洒进每一条狭窄的泥泞巷道,渗透进干涸的土地缝隙,墙上大片大片的喷溅状血迹早已凝固成深褐近黑的油污凝块。
断肢残骸在血洼里无声控诉。
没有哭泣,没有呼喊,甚至连家犬的呜咽也无。只有夜风吹过焦黑木头的缝隙,发出低沉呜咽般的“呜呜”声。
几只野狗在远处阴影里徘徊,眼睛闪着幽幽的绿光,啃噬尸骸的细微咀嚼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残忍。
一些房屋的余烬下还隐隐透出橘红色的炭火,忽明忽暗,映照着几具烧得蜷曲焦黑的尸体轮廓。
盘石头站在村口那片曾举办过无数篝火节庆的空场上,浑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