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连环谷的初春,寒意尚在料峭中盘旋。
神机门秘谷,层峦叠嶂间的云雾依旧缭绕,凛冽寒气里,几株老梅虬枝盘错,疏影横斜,暗红花朵却如燃在玉屑间的火星,幽幽冷香沁入肺腑,竟将那石亭榭内众人围炉的气息也染得清冽出尘。
炉上铜铫咕嘟作响,清亮水汽散入凉薄空气。
鹿呦身着淡青棉衫,动作不疾不徐,先将滚水注入一把素白瓷壶烫过,旋即轻点细嫩的蒙顶嫩芽。
几沉几浮间,新茶特有的草木清气便逸散开来,迅速盖过了梅香。她动作舒缓,眸底却如深静的潭水,无声扫过在座每一张脸。
“陈大哥好气象。”
鹿呦执壶为众人斟茶,行至陈潜面前时,动作略顿,声音清越,如同落在冻泉上的碎玉,“剑中生意趣,是悟到无相空明之境了吧?”
她手中茶盏轻置在陈潜心畔石桌上,茶水澄碧通透。
陈潜目光正凝在亭外一方落雪平整的檐下空地,闻言微怔,随即坦然颔首。
他也不多言,忽地起身,只道:“容我献拙一二。”青色袍袖微微一动,人已步入那片平整雪地之中。
腰间悬着的朝天剑无声出鞘,剑锋映着雪光与远峰间透下的薄阳,一泓寒流乍现即隐。
他起势极慢,剑尖颤也不颤,浑似无锋古拙之器,沉沉刺出第一式——“拨云见日”。
那剑不快,然其势竟牵引得亭中围炉的火苗幽微一摇。紧接着是“达摩西来”,剑势化开,悠长浩渺间又隐着峭拔的穿石之力。
剑锋在虚空中游走,点挑削抹皆合天道自然,那滞雪的石台周遭寒气流绕,却无一丝杀气,唯有行云流水间沉淀的正大堂皇气象。
鹿呦的目光落在陈潜沉凝凝稳、如山岳盘踞的肩背之上,唇边掠过一丝浅笑。
她动作温婉自然,提壶来到坐于角落闭目养神的杨展武面前。
靛青劲装掩不住他历经风霜的刚毅面庞,紧闭的双唇刻着长久默然的线条,唯有搭在膝盖上的双手骨节分明,蕴着磐石般的定力。
他面前的茶盏,被鹿呦默默多添了一勺澄净茶汤。
杨展武眼也不睁,只以极轻微的动作颔首致谢,端起茶呷了一口,那沉默的苦沁入喉间,却自有暖意在脏腑深处回旋。
“妙哉!”云朝烟放下手中书卷,明眸里映着雪地里的剑光人影,笑意如春水初开,“二弟这剑意,怕是得了天地自然的‘静’字真诀?收放如静水深流,不染尘滓。”
陈潜剑招恰好收于一式“点水成漪”,剑归鞘中,雪地上除他两行浅浅足痕,别无印记。
他立在那里,气息悠长,雪光衬着下颌线条清朗沉静,听到云朝烟所言,只微微颔首,眼底平静无波。
“嘿!痛快!”楚飞端起茶盏,毫不讲究地一饮而尽。
滚烫的茶汤似乎让他更加精神抖擞,虬髯上还沾着几滴茶水。他放下茶盏,用力拍了一下身旁杨展武的左肩,声如洪钟:“四哥,看你这闷葫芦样!伤都好了,就该和兄弟们多练几场拳脚,把憋屈全打出去!那些元狗走狗,玄冰教的魑魅魍魉,欠咱们的血债,早晚让他们加倍还来!”
他那双环眼圆睁,燃烧着不屈的火焰,独臂亦显豪勇。三个月的休养,并未磨平他的棱角,反让这份嫉恶如仇、坚强乐观的性情更显炽烈。
盘石头坐在楚飞对面,猛地抬起头,眼中精光闪烁,声音粗豪如擂鼓:“楚大哥说得对!练拳!俺的‘开山式’还得再磨磨!那狗喇嘛仁增的脑壳,下次俺定要亲手给他开个瓢!”
他左肩那道狰狞的伤口早已愈合,只留下深色的疤痕,此刻因激动而微微隆起。那份耿直倔强,如同他家乡蓝峒山的磐石。
“阿弥陀佛。”一声清越平和的佛号,如春涧融冰,自亭外梅林小径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但见道生和尚步履轻缓而来。他身后,神机门主诸葛易青衫磊落,腰间半块残璜随步轻晃,流溢着温润光华。
“道生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