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市的冬天。
东海市南郊的“好味来”餐馆后厨,油腻的水汽裹着洗洁精的怪味儿,闷在小得转不开身的空间里,呛得人嗓子发紧。
不锈钢洗碗槽里的水哗哗响,浮着一层厚得能捞起来的油沫子,热气一蒸,全是浑浊的白雾。
谢清瑶缩在雾里头,整个人瘦得像张纸片。
冰凉的水顺着她的手往下淌,那双手哪还有半分女学生的样子?
指关节又粗又肿,手心里全是密密麻麻的裂口,洗都洗不掉,泡在肥皂水里,疼得跟针扎似的。
十个手指头冻得又红又胀,连弯一下都费劲。旁边的塑料盆大得离谱,油腻的碗碟堆得像座小山,眼看就要塌下来。
她的动作又快又僵,抹布擦在碗上,“刺啦刺啦”的,听得人牙酸。
“清瑶!你磨蹭啥呢!前头催碟子了!三号台要份辣子鸡,再添两碗饭!”
老王的嗓门跟破锣似的,一下子就砸了过来。
谢清瑶浑身一激灵,腰弯得更低了,手腕甩得更快。
钢丝球蹭着碗底,“噌噌”的声响更刺耳了。
额前的碎头发粘在汗湿的脸上,眼镜片上永远蒙着层雾和油,擦了又有。
掌心的裂口被冰水一浸,疼得她眼眶发烫。
那时候的日子,冷得钻心,难过得看不到头,连喘口气都觉得费劲。
那年冬天,她住到了一间破旧的招待所里。
昏沉沉的白炽灯下,霉味混着潮气往鼻子里钻,散都散不去。
谢清瑶蜷在硬板床上,怀里抱着本《基础会计》,眼镜歪在一边。
窗外的风“呜呜”地叫,跟哭似的,角落里还有老鼠“窸窸窣窣”跑过的声音。
她困得眼皮都在打架,脑袋一点一点的,可就是不敢睡。
她摸出那瓶风油精,盖子一拧,刺鼻的味儿就飘了出来,她狠狠往太阳穴和人中上抹,辛辣的劲儿一下冲上头,才算清醒了点。
她坐直身子,把书又翻了一页,逼着自己盯着那些陌生的字:
“资产……等于……负债……加所有者权益……”
声音又哑又干,还带着浓浓的困意。手指冻得发僵,翻书都要费半天劲。
胃里空空的,白天就啃了个冷馒头,早就消化没了。
那时候的前途,黑得像没点灯的夜,唯一的亮,就是夜校老师说的“知识改变命运”,听着都渺茫。
可她得撑着啊——
乔震最后拍她肩膀的温度还在,梦里宝宝的小脸还清楚,她就想好好活下去,哪怕活得再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