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竟又嚎啕大哭起来,这次哭得更加凄厉惨烈,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仿佛承受了全天下的冤屈和不幸,试图用这汹涌的眼泪,来淹没刚才那致命的失言,和儿子眼中升起的怀疑。
郑淑芬那场情绪复杂、漏洞百出的探望,像一颗粗糙的石子被狠狠投入看似平静的湖面,在杨宇的心湖中激起层层扩散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清瑶国际康复中心的环境依旧极致舒适、一尘不染,专业的医护与康复团队依旧无微不至、面带微笑,但他的内心世界,却再也无法回归到之前的宁静与纯粹。
一种敏锐的、属于科研工作者的直觉告诉他,在这片被精心营造的祥和与宁静之下,正无声地弥漫着一种无形的、令人隐隐不安的紧张气氛,如同精密仪器捕捉到的背景噪音,微弱却持续不断。
母亲郑淑芬的焦虑,和恐惧几乎已经不加掩饰,赤裸裸地写在她每一次抽搐的嘴角,和游移不定的眼神里。
她后续又来了几次,每一次都像惊弓之鸟,带着一种近乎神经质的紧张。
她会反复确认走廊上有没有人,说话常常前言不搭后语,心不在焉。
话题总是被她生硬地、锲而不舍地引向谢清瑶。
“小宇啊......谢主席今天会来吗?她上次来......都聊了些什么呀?有没有......嗯......就是......问问咱们家以前的事?”
她一边削着苹果,手却抖得厉害,差点划到手,眼神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甚至有一次,她突然抓住杨宇的手,指甲掐得他生疼,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和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暗示:
“儿子......你听妈的,这世上只有爸妈是真心对你好!外人......外人都是有所图的!
尤其是那些有钱有势的,心思深得很!她现在对你好,说不定......说不定以后,就要从你这里拿走更重要的东西!你千万要记住妈的话!”
这份过于刻意的“慈母”关怀,充满了表演痕迹和令人不适的操控感,让杨宇感到一阵阵心寒与疏离。
而与母亲的惊恐形成荒诞对比的,是父亲杨建设走向的另一个极端。
他每次来,都像是刚刚参加完一场成功的招商会,满面红光,嗓门洪亮得能震醒走廊尽头的睡莲。
他开口闭口就是:
“我儿子是清瑶集团cEo”、
“几百亿身家”、
“咱们老杨家祖坟冒青烟了”、
“以后等着享福吧”。
他会大手一挥,唾沫横飞地描绘着未来购买海岛、投资油田、与各界名流把酒言欢的虚幻场景,却对杨宇苍白的脸色、缓慢的恢复进度视而不见。
有一次,杨宇忍不住咳嗽了几声,杨建设只是不耐烦地摆摆手:
“哎呀,小毛病,等你好利索了,爸给你买最贵的补品,现在关键是赶紧好起来,回去接管集团,那可都是咱家的钱了!”
这种巨大的、完全脱离现实的反差,让杨宇感到无比的陌生和不适。
他仿佛只是父亲用来炫耀的,一枚金光闪闪的勋章,而不是一个需要关怀的儿子。
处于这诡异两极正中心的,是谢清瑶。
她的探望频率并不高,但每一次出现,都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沉和复杂气场。
她很少说话,更多的时候是静静地坐在一旁,目光如同拥有实质的重量,长久地、专注地停留在他身上。
看着他吃力地完成一组康复训练,或是听他简单汇报每日的身体数据。
她的眼神深邃得像夜海,里面翻涌的情感太过厚重复杂。
有显而易见的欣慰,有无微不至的关切,有默默鼓励的坚定,但还有一种杨宇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的、深埋于底的悲伤痛楚,以及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珍视。
这绝不是一个集团主席,看待麾下顶尖科学家或未来cEo的眼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