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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起身,动作轻柔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晚上想吃什么?厨房新到了很新鲜的笋,要不要试试清炒一下?”
“都行。”乔军应道。
“好,那妈去看着他们做。”谢清瑶点点头,抱着相册,脚步轻轻地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没有回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飘进乔军耳朵里:
“儿子......你爸爸他......如果能看到你现在这么好......一定......一定会非常非常骄傲的。”
说完,她拉开门,走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房间里再次安静下来,只剩下乔军一个人,和满室温暖的夕阳。
他久久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
目光落在窗外,那片被夕阳染成金红色的湖面上,波光粼粼,有些晃眼。
他的手下意识地抬起,轻轻按在自己的胸口。
那里,心脏正平稳地跳动着。
谢清瑶最后那句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小石子,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圈细微却无法忽视的涟漪。
“一定会非常非常骄傲的......”
骄傲?
他现在这个样子......迷茫,混乱,被困在这华丽的疗养院里,连自己究竟是谁都还没理清......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呢?
可为什么......听到那句话时,心口会泛起一种陌生的、酸涩的、却又带着一丝微弱暖意的感觉?
他缓缓转过头,目光重新落在,那本被母亲放在茶几上的旧相册。
深蓝色的封面,因为常年翻阅,边角已经磨损发白。
那里面,锁着一个他从未参与过的世界,一个属于英雄父亲,和温柔母亲的世界,一个原本他也该在其中平安长大的世界。
而现在,他是那个世界唯一的、迟到了二十八年的遗孤。
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缓慢地包裹了他,不是单纯的悲伤,也不是愤怒,更像是一种深沉的、无处着落的惘然。
夜深了,疗养院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套房露台上,乔军一个人靠着冰冷的栏杆。
月亮倒映在湖心里,泛着清冷的光,晚风刮过脸,带着一股子透骨的凉意。
白天的平静彻底碎了,心里的惊涛骇浪又一次翻涌上来,比之前更凶、更烈。
陈博士下午那些话,像颗石头砸进死水潭里,咕咚一声,沉下去,却漾开一圈又一圈止不住的涟漪。
他拼命想压下去,可那些关于杨建设、关于郑淑芬的记忆碎片,根本不听使唤,疯了似的往外冒。
他恨他们!
恨得牙根发酸,骨头缝里都渗着恨意!
恨他们偷走他的人生!
恨他们用二十八年骗他!
恨他们手上沾着洗不净的血!
恨他们毁了两个家!
恨他们让他和亲生母,亲受了这么多撕心裂肺的苦!
这恨像烧着的野火,噼里啪啦,快要把他整个人都点着了!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恨得最凶的时候,心底最底下,又会钻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空落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