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船行在看似平静的海面上,水下却藏着看不见的暗礁,冷不防就撞上来,撞得他生疼。
他想起十二岁那年,他学骑自行车,没稳住,摔了,胳膊咔嚓一声,断了。
杨建设背起他就往医院跑,那么长的路,他一步没停。
汗味混着烟草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他趴在那宽厚的背上,听着那咚咚咚、跟打鼓一样响的心跳,居然......没那么怕了。
他想起高考前那一晚,紧张得睡不着,翻来覆去。
郑淑芬悄悄推门进来,也不开灯,就坐在床边,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嘴里哼着不成调的老歌,拍着哼着,他不知怎么就睡过去了。
他想起工作后第一个月发工资,他给杨建设买了条新皮带,给郑淑芬买了条羊绒围巾。
他俩高兴得什么似的,杨建设当天就把旧皮带扔了,郑淑芬围着那条围巾在镜子前照了又照,连着好几天出门见人就要说:
“瞧见没?我儿子挣的钱买的!”
这些画面,曾经是他心里最暖和、最踏实的东西,是他对“家”全部的理解。
可现在,全变了味!
每一帧都像裹了糖的刀片,割得他血肉模糊!
每一次想起,都恶心得想吐,恨不得把那段过去从脑子里挖出去!
“假的!全他妈是假的!”
他猛地一拳,砸在冰凉的白石栏杆上,骨节处瞬间传来尖锐的痛,可这点痛根本压不住心里的翻江倒海!
“他们对我好?就是为了瞒住他们干的那些脏事!就是为了让我,傻乎乎地给他们当儿子!就是为了他们那点见不得光的私心!他们不配!根本不配我记住一丁点好!”
他痛苦地抱住头,手指死死插进头发里,身体因为这两种极端情绪的疯狂撕扯,而控制不住地发抖。
脑子里再清楚不过。
那些所谓的“好”,全是恶魔披着人皮演出来的戏!
是骗他、捆住他的绳子!
是建在那堆肮脏罪恶上的破玩意儿!
他该吐口唾沫!
该把它们从记忆里彻底剜掉!
可心呢?
心不像脑子那么听话。
二十八年,一天天、一年年积下来的那些点滴,早就像藤蔓一样缠进他的骨头缝里了,成了种改不掉的习惯。
就算脑子什么都明白了,心里头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哪是说要断就能一下子断干净的?
那份空落落,不是原谅,更不是怀念,而是对着那段被彻底打碎、被泼满了脏水的“过去”,生出的一种连他自己都厌恶的迷茫;
是对那个活在谎话里、却傻乎乎付出了真感情的“杨宇”,一种说不出口的祭奠。
恨和这该死的惘然搅和在一起,像冰碴子混着烈火,在他心里来回地碾、反复地烧,留下更深更烂的伤。
他知道,要想从这片黑影里,真正爬出来,他得熬,得咬着牙,正面看着这堆破事儿,好好给那个死了的“杨宇”送个行,然后,才有可能让“乔军”真正活过来。
可这过程,太他妈疼了。
露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细微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乔军猛地一震,迅速直起身,胡乱抹了一把脸,声音带着未褪尽的沙哑和警惕:
“谁?”
门口安静了一瞬,然后才传来谢清瑶小心翼翼的声音:
“儿子......是妈妈。我听到这边有声音......睡不着吗?”
她没有立刻走进来,只是隔着门缝轻声问。
乔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平稳下来:
“......没事。就出来透透气。马上睡了。”
“......好,”
谢清瑶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但她没有多问,也没有进来,
“外面凉,别站太久。有事......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