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刺骨。
岸边黑压压挤满了人,都是陈家渡和附近村子的乡亲。一张张脸孔,在阴沉的河岸天光下,显得模糊而灰败。他们沉默着,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河水拍打泥岸的哗哗声,单调而巨大地响着。那寂静比任何哭嚎都更沉重,压得人喘不过气。我看到了几张熟悉的脸,隔壁的二婶,对门的石头叔,他们都飞快地垂下眼,避开了我的目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罪过。他们的沉默,就是一座活埋我的坟。
人群最前方,视野最好的地方,摆着一张铺了锦缎的太师椅。镇长王有财腆着肚子坐在上面,一身绸缎袍子油光水滑。他手里端着个精巧的紫砂茶壶,慢条斯理地啜饮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一双细长的眼睛,隔着氤氲的热气,冷冷地扫视着河面,又扫过我,像是在看一件即将投入炉中的祭品。他旁边站着个年轻人,脸色是一种常年不见阳光的、病态的蜡黄,瘦得脱了形,裹在厚厚的锦缎袍子里,像一根细竹竿挑着华丽的衣架。这就是王家那个据说从小体弱多病、汤药不断的独苗少爷——王金宝。此刻,他那双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那眼神不像看人,倒像饿狼盯着一块即将到口的、血淋淋的肉,混杂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贪婪和一种奇异的兴奋。
几个镇丁抬着一个沉重的东西,“嘿呦嘿呦”地喊着号子,从我身边走过,重重地放在水边。我下意识地望过去,浑身的血液瞬间冻住了。
那不是想象中的神龛,而是一尊青黑色的石像!雕得极其粗糙,面目狰狞,獠牙外翻,一双空洞的石眼珠凶恶地瞪着天空。石像的“嘴”咧开着,形成一个幽深漆黑的洞口。更让我头皮发麻的是,石像的腹部竟然是中空的,像一口竖着的石棺材!那粗糙的石壁上,布满了深褐色的、早已干涸发黑、层层叠叠的斑驳痕迹——那是血!是前面那些被“嫁”掉的姑娘们的血!
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滚,喉咙口涌上浓重的腥甜。这就是我们陈家渡供奉了几十年的“河神”?这就是爹娘和乡亲们磕头跪拜、祈求风调雨顺的神只?这分明是一头嗜血的石兽!
“吉时已到——”一个穿着油腻腻袍子、神婆模样的干瘪老头拖长了调子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像猫爪刮过铁皮,“请新娘——入神龛——侍奉河神老爷喽——”
那声刺耳的“入神龛”如同丧钟敲响!几个膀大腰圆的镇丁立刻像饿虎扑食般围了上来,冰冷的手铁钳般抓住了我的胳膊,巨大的力量不容反抗,拖拽着我就往那尊狰狞的石兽走去。岸上的人群发出一阵压抑的、低沉的骚动,像风吹过枯草,旋即又被更大的死寂吞没。王有财依旧慢悠悠地呷着茶,眼皮都没抬一下。王金宝蜡黄的脸上,病态的潮红更深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的贪婪和期待几乎要溢出来,死死黏在我身上。
冰冷的河水瞬间没过了脚踝,刺骨的寒意顺着小腿蛇一样往上爬。我被粗暴地推搡着,离那尊张开漆黑巨口的石像越来越近。石壁上那些深褐发黑的污迹在浑浊的水光映照下,仿佛活了过来,扭曲成一张张无声哭嚎的脸。恐惧像冰冷的河水,瞬间淹没了头顶,肺里的空气被挤压殆尽。
就在这濒死的窒息边缘,一道刻意压低了、却带着难以掩饰兴奋的沙哑嗓音,借着水声和人群的模糊低语,清晰地钻进我的耳朵:
“爹,这丫头看着比前几个都结实,血肯定旺!大师说的药引子,这回准能成!我的病…我的病有救了!” 是王金宝!他离水边很近,声音因为激动而发颤。
紧接着,是王有财那刻意放轻、却如同毒蛇吐信般阴冷的声音:“小声点!沉了河,捞上来,心尖肉趁热取才有效验……放心,这河神,吃得满意着呢。”
轰隆!
脑子里像炸开了一道惨白的闪电!所有的碎片瞬间拼凑起来——童谣里新娘的“笑”,石像上干涸发黑的血迹,王家少爷久治不愈的“怪病”,镇长对祭祀异乎寻常的“虔诚”……原来如此!什么河神娶亲?什么保佑风调雨顺?全是谎言!是遮羞布!是这对豺狼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