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中的铁链猛地一抖,发出哗啦一声刺耳的锐响,一股阴寒的煞气扑面而来!
引我来的那个藏身黑雾的阴差,此刻也发出一声急促而尖锐的嘶鸣,像受惊的夜枭,猛地拽动我腕上的铁链,力量大得几乎要把我的手臂扯断,疯狂地要将我拖离这个是非之地!
“不——!”我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嚎叫,所有的理智、所有的恐惧都在芸娘那两道血泪和她眼中刻骨的绝望面前炸得粉碎!我不能走!我历尽艰险才找到她!阿水的谜团像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心!
我拼死抵抗着铁链上传来的巨力,双脚死死钉在昏黄的地面上,眼睛赤红地瞪着芸娘,嘶吼道:“芸娘!跟我走!还有阿水!他怎么会在这?!告诉我!”我的目光扫过她身后那高大鬼差冰冷的脸,最后死死锁在芸娘淌血的双眼上。
芸娘的脸瞬间惨白如金纸,绝望地摇头,更多的血泪滚落。她身后的高大鬼差发出一声沉闷如雷的低吼,那声音震得我魂魄都在发颤:“聒噪!擅扰阴差押解,阳寿未尽私闯地府,罪加一等!拿下!”
他手中的沉重铁链如同一条苏醒的黑色巨蟒,带着刺耳的破空声,挟裹着能冻结灵魂的阴风,朝我当头砸落!那气势,分明要将我的魂魄连同那点微弱的阳间生机一同砸得粉碎!
引我的阴差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黑雾剧烈翻腾,拽我的力量骤然消失,它似乎想撇清关系独自逃遁。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芸娘眼中闪过一丝玉石俱焚的决绝!她猛地向前一扑,整个身体极其笨拙地撞向那高大鬼差挥动铁链的手臂!
“砰!”一声闷响。高大鬼差的手臂被撞得微微一偏,那致命的铁链擦着我的头皮呼啸而过,砸在地上,溅起一片昏黄的、带着腐朽气息的尘土。芸娘自己则被巨大的反震力狠狠弹开,踉跄着扑倒在地,皂色差役服上沾满了污秽的尘土,狼狈不堪。
“贱婢!找死!”高大鬼差勃然大怒,铁青的脸扭曲起来,黑洞洞的眼窝里仿佛燃起两点幽绿的鬼火。他猛地调转目标,沉重的铁链高高扬起,就要朝着地上挣扎欲起的芸娘狠狠抽下!
“住手——!”我目眦欲裂,肝胆俱裂!所有的恐惧都被滔天的怒火和心痛烧成了灰烬!我不知哪里生出的力气,竟猛地挣脱了腕上那条因阴差逃遁而略显松脱的铁链,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狂兽,合身扑向那个高大的鬼差!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保护她!哪怕魂飞魄散!
就在我扑出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自己一直死死攥着的手心——那柱维系着我阳间归途的还魂香!
顶端那点顽强挣扎了许久的猩红火星,在刚才剧烈的挣扎和扑击中,终于,猛地一颤!
熄灭了!最后一点微弱的红光,如同燃尽的希望,彻底消散在黄泉路昏惨惨的光线下。只剩下一小截冰冷的、顶端焦黑的香脚,孤零零地躺在我的掌心。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凝固了。高大鬼差挥向芸娘的铁链停在了半空。引我的阴差逃遁带起的黑雾波动也骤然静止。连黄泉路上那些永恒呜咽的冤魂悲鸣,似乎也瞬间被抽离,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
一股难以言喻的、彻底沉沦的冰冷,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头顶,将我死死冻住。阳关已断。我,回不去了。
高大鬼差缓缓地、缓缓地转过头,那张铁青的死人脸上,竟扯出一个极其僵硬、极其诡异的笑容,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他不再看地上的芸娘,黑洞洞的眼窝直勾勾地锁定在我身上,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低沉笑声:“香……灭了。好,很好。省了本差动手捉拿。”他手中铁链哗啦一抖,指向我,“阳世已弃你!拿下,押送孽镜台!交由判官大人……发落!”
冰冷沉重的铁链再次缠绕上我的手腕,比之前更紧,更深地勒进魂魄深处,带来一种沉入无底深渊的绝望。芸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脸上血泪未干,看着我,眼中是无尽的痛苦和彻底破碎的哀伤。阿水依旧低垂着头,像个毫无生气的木偶,被另一个鬼差牢牢锁着。
